最近李鹏有点儿烦:学者和农民都给他儿子捣乱

发表:2004-11-15 0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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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谧的自然景观正在酝酿着一股躁动;滚滚的江水也仿佛为即将逝去的美景而怒吼悲鸣。云南省世界级的景点虎跳峡面临灭顶之灾,属于“世界自然遗产”的这个地区可能将面目全非。原全国人大委员长李鹏之子李小鹏的中国华能集团计划在此兴建水电站,一些工程已在悄悄进行。中国知识界、环保人士及当地农民群起而攻之,认为这项计划将损害世界自然遗产的生态系统,而且虎跳峡位处地震带,建设工程可能造成危险。另外,工程将淹没大面积的乡镇土地,受影响而被迫迁移的居民更达十万之众,影响重大。尤其使反对者质疑的是,有关建设规划过程黑箱作业,“先上车,后补票”,出现“偷跑”和权贵操控的情况。

北京著名学者汪晖、环保人士汪永晨、薛野、林谷、萧亮中等向社会及上层发出呼吁,要求停止在虎跳峡地区修建电站:“我们强烈要求有关部门向社会公布修建长江第一湾──虎跳峡大坝的环境影响评价报告、专案设计和可行性研究报告,并科学、公开地对专案的社会经济影响进行评价。我们谨呼吁相关部门切实贯彻科学发展观,正确处理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关系,为了避免环境恶化和生态灾难,统筹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将虎跳峡、长江第一湾这样宝贵的自然文化遗产留给世界,留给人类的子孙后代。”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郑易生也提出八个理由,呼吁当局“慎建大坝”。

金沙江原住民很清楚,他们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要想保住家园,只有抗争,坚决不移民。一位萧姓村民说:“水电公司和当地政府只想赚钱,根本不想我们十万老百姓的死活,他们不把我们当作平等的人,把我们当成白疑!我们现在是背水一战了,国际歌说得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我们只有自己靠自己,组织起来,把水电开发商赶走。”

三峡地区早已因修建三峡大坝而失去一些千古传诵的美景,现在,中国可能又要失去虎跳峡这个世界级的壮丽景观了,而且同样是因为修建大坝。虎跳峡位于云南西北部金沙江、澜沧江和怒江的“三江并流”世界自然遗产地区,全长约十六公里,峡谷深险,谷底江水怒涛激汤,壮美的风光吸引了大批中外游客到此徒步旅行。但是,二零零八年以后,他们看到的也许不再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是一座高达二百七十六米的混凝土大坝。

今年七月,新华社公布了《金沙江中游河段水电规划报告》。在规划中,这个虎跳峡流域的“一库八级”梯级水电站,位于长江上游金沙江的中游江段,西起云南丽江石鼓镇,东至四川攀枝花市的雅砻江口,长五百六十四公里,落差八百三十八米,将整个金沙江中游都圈进了水电开发范围。报道说,除了发电之用,这一工程还可实现部分自流引水到滇中的目标,解决云南中部的用水问题,甚至用来冲刷滇池的污染。

金沙江江水将从虎跳峡淹至其上游二百公里迪庆藏族自治州奔子栏附近,淹没区包括丽江市、德钦县的十几个乡镇,淹没耕地二十万亩,十万民众将被迁移。中国媒体报道这一工程以后,立即像一枚炸弹投入了人群,舆论一片哗然。

云南省内的学者对虎跳峡建坝争议也作出了回应。八位云南师范大学教授发出呼吁,要求应明确虎跳峡水利枢纽工程的决策责任人与工程责任人。郭和平等八位学者称,关于虎跳峡建坝的争议,主要问题不在建与不建,而在于决策机制与决策程式是否科学合理。他们认为,虎跳峡建坝事件中,公众的知情权被剥夺。他们提出三点建议:虎跳峡水利枢纽工程暂缓上马;将虎跳峡与怒江建坝问题在云南省人大会议甚至全国人大会议上立项讨论,并向社会公布,听取社会各方专家与民众的意见;虎跳峡建坝工程应明确决策责任人与工程责任人。

上述呼吁称,监于历史教训,万不可在“集体负责”的名义下无具体责任人。这项工程非同寻常,可谓非功即罪,承载着极其重大的历史责任。如果是一个正确工程、伟大工程,那将来人们追怀功绩,树碑感念,就有个目标;如果是一个错误工程、贻害工程,那将来人们追究责任,总结教训,就有个对象。众所周知,都江堰工程有明确的责任人:李冰父子;昆明松花坝水库有明确的责任人:瞻思丁.赛典赤。倘若再犯“滇池填湖造田”那类历史错误,倘若重蹈“三门峡电站”那类历史覆辙,人们向谁问责?历史向谁问责?无明确责任人的做法,乃决策机制上的大忌,潜伏着极大的危险。

“三江并流”世界遗产中的“三江”是指怒江、澜沧江、金沙江在滇西北地区平行并流的一部分区域。二零零三年七月,“三江并流”因为满足全部四项标准而顺利入选《世界自然遗产名录》,这在全世界极为罕见。北京大学世界遗产研究中心主任谢凝高教授说,三江并流地区之所以入选世界自然遗产,主要因为其独特的地质价值、生物多样性、高山峡谷的自然美学价值,以及多民族杂居的文化价值。

北京环保人士萧亮中说,虎跳峡地区对“三江并流”顺利入选世界自然遗产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无疑应该得到高度重视和妥善保护。国家也向世界承诺,将不遗余力保护这一地区独特的生态环境。但不到半年,“申遗报告墨迹未干,以‘开发’为名的破坏已迫在眉睫”。

环保人士指出,虎跳峡大坝一旦修建,金沙江水位上升,多种类型生态系统都将遭到严重破坏,垂直立体气候将不复存在,众多的物种会因栖息地被淹没而灭绝,被称为“世界级物种基因库”的三江地区将名不副实。

迪庆州“三江办”一位官员私下也承认,如果虎跳峡建坝蓄水,水库的回水会到达其上游约二百公里的奔子栏,那么,奔子栏一带“教科书”式的地质变化、生长的地貌特征会受到影响,也会对生物多样性产生不可弥补的伤害。随之,“三江并流”满足世界自然遗产全部四项标准也将被打破。

而在虎跳峡附近修建一座二百七十六米的大坝,将使峡谷激流变为湖泊,虎跳峡地区高山、峡谷、激流的壮美景观将被破坏。水电公司会将这一处珍贵的自然遗产变为工地。谢凝高说:“世界遗产保护的是自然环境的真实性和完整性。自然的江河,修了水坝,就成了人工水库,破坏了真实性,也破坏了其生态系统。”

水电开发财源滚滚

一九九七年,中国电力系统改革,能源部撤销,成立了中国电力总公司,后来电力总公司又分成五大公司。为了获得水电开发的丰厚利润,这几家大公司在河流的开发专案上争先恐后,大肆跑马圈地。主导虎跳峡地区水电工程的,是势力最大的“华能”集团,其总经理为原全国人大委员长李鹏之子李小鹏。

香格里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水电专家告诉亚洲周刊,虎跳峡深而窄,建大坝非常方便,成本很低,只要建起大坝,“以后就是滚滚财源”。而一位深谙大坝经济学的北京环保学者也告诉亚洲周刊,大坝运行十年,即可全部收回成本,当水电公司赚足钱后,即便当地脆弱的地质环境发生地震,或是扒掉大坝,对他们来说也无所谓,反正早赚了个盆满钵满。

除了诱人的经济利益,为三峡大坝做保险栓,也是虎跳峡及其下游一系列水坝的重要作用。云南昆明理工大学梁永宁教授是建坝的支持者,他曾参与很多官方的前期活动,了解许多内情。他说,虎跳峡电站是三峡电站的配套工程,可为三峡工程控制来水量。

由原总理、全国人大委员长李鹏推动上马的三峡工程,一直受到部分专家和公众质疑。泥沙淤积对水库和上游地区的威胁问题,三峡工程的支援派一直遮遮掩掩,不将全部的泥沙模型实验结果公之于众。他们最有力的辩解,即是:他们将在长江上游的金沙江上修建一系列大坝,将泥沙阻挡于三峡水库之外。显然,虎跳峡以下的八个水库,以及其后的溪洛渡、向家坝,都将承担为三峡水库阻拦泥沙的作用。环保人士认为,这种做法,实际的结果是,修了一个三峡还不够,还需要破坏更多的自然环境、修建更多的大坝来为三峡大坝买保险。

一系列秘密操作

虎跳峡壮丽的景观,本来是世界自然遗产的有机组成部分,但是,却被云南省当地官员事先剔除。云南理工大学教授梁永宁证实,当联合国世界遗产委员会派专家到“三江并流”地区考察时,看到云南省把虎跳峡剔出“世界遗产”范围,觉得很奇怪。一位原新华社记者也对亚洲周刊透露,他在采访云南省“三江并流”管理局一位处长时,这位处长承认,云南在最初申报世界遗产时,虎跳峡作为有机组织部分,是包括在内的。后来之所以又生硬地割出来,就是为了建电站。

显然,这种做法,早有深谋远虑──修电站可以免受“世界遗产”名头的束缚。在申报这一遗产时,云南省政府希望有“遗产的帽子”,可以提高这一地区的知名度,增加旅游收入。而“帽子”戴上了,又怕它成为自己大肆建电站的紧箍咒。

尽管虎跳峡以下这八个水电站仍未获得国家批准动工,但水电公司急不可耐,动作早已越轨。八个电站中,“华能”控制了七个,另外一个金安桥水电站,由民营公司华睿集团负责。这个水电站建造的两个导流洞已经成型,对于云南省的这种违规行为,国家发改委一位官员说:“那我们也管不了,省里毕竟是一级政府。”

据亚洲周刊了解,云南丽江市一年的财政收入约为人民币二亿元(折合约二千四百万美元),而华睿集团投资开发的金安桥水电站竣工后,一年就可以为丽江市带来四亿元的税收。为此,丽江市委市政府热情欢迎并十分重视华睿的金安桥水电专案,把它作为“头号工程”,从上到下都为这个专案大开“绿灯”。

去年年底,一家名为“天界神川”的公司获得了虎跳峡景区香格里拉一侧的经营权(与对面的丽江一侧相比,这里是主要的景区部分)。实际上,这个公司属于“华能”电力公司。他们不允许当地人在景区内做生意,大幅降低当地员工的薪水。最令当地人不解的是,这个公司根本不进行景点建设,就连景区内的路坏了也不修。十月上旬,记者来到虎跳峡,遇到数处公路塌方。当地一位姓王的向导说,这些小小的塌方发生了几个月了,“天界神川”根本不修,“好像故意不让游客进来一样,真是搞不明白,难道他们不想赚钱吗?”向导说。

而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当地人却了解更多情况。他曾在景区内做生意,后来被“天界神川”赶了出来。他说,“华能”的目的不是在景区赚钱,而是要在此建电站。他们故意不修路,不进行景点建设,不让人进来做生意,就是要将游客拒之门外,甚至要世人忘掉虎跳峡,他们好偷偷地在里面进行建电站的准备。

偷偷打洞准备修坝

记者看到,在虎跳峡两侧的山上,已经被凿开了数百个进行建坝地质勘测的大洞,每个洞都一人来高。有一个在路边的涵洞,据向导王先生说,有八百米深。这些大洞已经将虎跳峡两边的山体破坏严重。王说,自从“天界神川”控制了虎跳峡不到一年来,这些涵洞的开凿明显加快。记者还能看到悬崖上有工人在操作。“他们不修路,不让游人进来,原来是在偷偷地打洞,准备修大坝,破坏景区。”王说。

金沙江河谷的十万原住民,是中国首次在大型工程之前发出自己反对声音的百姓。一份国家电力公司所做的《虎跳峡水电站移民调查与规划汇报材料》显示,按这一调查,至二零一五年第一台机组发电时,这一带移民将超过十万人。在长江第一湾上下美丽富饶的河谷里生活了数百年上千年的原住民,将几乎全要背井离乡。

香格里拉金沙镇车轴村纳西族村民萧志合说:“我走遍了云南省,哪里还有比我们这里富饶的地方?政府这是把我们往江里推!要是移民的话,我看,最好我们就住到省政府的大院里,与那些官员平分工资!”

政府官员在推动大坝建设时,往往宣传说是为了帮助原住民“脱贫致富”。而据《中国青年报》报道,建国五十多年来,大型水电工程移民共有一千六百多万,而其中有一千多万一直处于贫困之中。一位环保人士说:“这让开发商和地方政府以‘水电扶贫’的谎言不攻自破。”“我们不需要当官的帮我们‘脱贫’。”萧志合也说:“我们这里很富庶,当官的赶我们走,把老百姓卖了,自己得好处,自己‘脱贫致富’。”

扶贫谎言不攻自破

十月上旬,记者在当地看到,沿着金沙江,居民宽敞高大的木结构楼房,掩映在茂密的绿树和金黄的稻谷之中。很多人家宽大的院子里有池塘,周围是高大的核桃树。招待客人,就是自己池塘里的鱼和各种山果。村民葛全孝说:“这里是云南西北最富庶的地方,‘三年困难’时期,全国饿死那么多人,这里却有大量的粮食运出去,支援别人。”

记者在几天之内,见到了当地的一百多人,听到对自己这方水土和生活最多的描述是“天府之国”、“世外桃源”、“安居乐业”、“山青水秀”。目前,政府和水电公司要将他们赶出自己的家,但却没有任何人征求他们的意见。而且,当地也没有合适的地方让他们重建家园。

曾有传言,要将部分人迁移到香格里拉的小中甸。然而,那是藏族居住地,海拔高,半耕半牧,物产只有青稞之类,金沙江河谷的居民不适应这种生活方式。而且,藏民自己的草场也不够,更不会有更多的土地给外来者。记者在香格里拉见到小中甸的居民拉茸培楚,他说:“移民到我们这里是不可能的,我们自己土地都不够。”据当地居民说,强行移民到藏区会造成民族矛盾。目前有藏民听到外来移民的风声,恐慌之下,已在用铁丝网围住草场,抢占地盘。

目前,金沙江已有很多人在自发地组织和动员,但他们也清楚自己面对的是政府和水电公司强大的压力。有人在私下说:“我们能赢吗?听说是李鹏的儿子在做这件事呢。”而女村民丁常秀的回答是:“李鹏的儿子又怎样?他又不是上帝,他能管我们的子孙后代?”


(亚洲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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