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草根歷史」人對中共敘事的反擊(圖)


普利策獎得主記者伊恩.約翰遜
普利策獎得主記者伊恩·約翰遜(圖片來源:美國之音)

【看中國2023年9月30日訊】(看中國記者路克編譯)習近平被任命為中共總書記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參觀位於天安門廣場東邊的國家博物館的展覽。這條路被稱為「復興之路」。新聞照片顯示,習近平和其他最高領導人虔誠地站在描繪中國現代歷史長河的照片和文物前。這種象徵意義不容忽視。

普利策獎得主記者伊恩·約翰遜在他的新書《火花:中國的地下歷史學家及其未來之戰》(Sparks: China's Underground Historians and their Battle for the Future)中表示,習近平於2012年秋天的一天在博物館提出了「中國夢」的概念。「習近平表示,這一目標比近代歷史上的任何時候都更接近,因為這個國家已經從歷史中吸取了教訓。」約翰遜寫道。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習近平表現出了對控制歷史敘事的頑固執著——關閉獨立期刊、壓制直言不諱的學者、監禁他指責「歷史虛無主義」的批評者,並重新劃定學校課程的界限。

然而,自始至終,少數記錄中國「草根歷史」的人一直在進行反擊。約翰遜將其稱之為一場運動,他的書講述了他們的故事。他們是像電影製片人艾曉明這樣的人,他製作了一部關於沙漠中幾乎被遺忘的勞改營的記錄片。還有記者姜雪,他保護了一份自20世紀50年代末以來的地下期刊的歷史,該期刊試圖記錄大躍進造成的飢荒期間所經歷的貧困和絕望。

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臺(NPR)最近採訪了約翰遜。以下是對話摘錄。

你的書是關於中國民間歷史、草根歷史的這些創造者的,你寫道這相當於一場運動。我想稍微深入探討一下。但首先,也許你可以談談背景,以及發生這種情況的背景。

我確實認為這是一場運動,這是我在本書中試圖推動、促進或試圖在本書中闡明的事情之一,自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來近75年一直在進行著。甚至在此之前,追溯到共產黨執政之前,一直有在挑戰共產黨對歷史壟斷的人們。但這種情況今天仍在繼續,甚至在習近平領導的中國也是如此。我想反駁一些國外常見的主要觀點,即中國除了一個反烏托邦式的監控國家外什麼也沒有。我認為這當然是故事的一部分。我多年來一直報導了中國的許多人權問題和挑戰,而現在情況比五年、十年、十五年前更糟糕。但今天仍然有人在堅持。仍然有人在維護一個更體面、更人道的中國的理念,面對過去的問題,從而為明天更好的中國打下基礎。這些人沒有被擊垮。

描述一下為什麼你稱其為運動?

有一種方法可以將抗議活動視為三幕劇,我們經常將第三幕視為一個典型的例子,即人們舉著標語牌走上街頭,例如1989年的天安門廣場。或者是1999年和2000年的法輪功抗議……當有真正的行動時,你可以看到它。但任何成功運動的基礎工作通常都建立在人與人之間的接觸上,這種接觸往往比我們想像的更加個人化。這不是社交媒體,對吧?社交媒體在推動社會運動和變革方面被完全高估了。你可以像這樣生一堆稻草火。但是……為了讓人們真正致力於某件事,你必須建立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這就是我在中國試圖描述的那種事情。你知道,全國各地並不是有數以百萬計的人(記錄和消費草根歷史),但我想說的是,有成千上萬的人對這種運動感興趣或積極參與。而且它比四、五年前要廣泛得多。

你認為為什麼存在這種情況?黨不能消滅它嗎?為什麼沒有發生這種情況?

人們想要一個更加公正的國家,他們認為要做到這一點,你必須,你知道,處理你的過去,你必須挑戰黨的統治權等等。但我認為,在過去的二十年裡,它真正起飛的機制是基本的數字技術……這是電子郵件、PDF、數碼相機的數字技術,它們使製作記錄片成為可能。你以製作PDF格式的雜誌。這確實改變了遊戲規則。

中國有一些雜誌,地下歷史雜誌,特別是一本我在我的書中寫到了中國的情況,自2008年以來,這已經持續了15年,現在有340期,而且仍然每兩週出版一次。現在,這就引出了一個問題,正如你所說,為什麼政府不直接消滅它呢?我認為這有幾個原因。如果你想憤世嫉俗,你可以說,好吧,政府認為他們不是威脅,所以他們就放手了。但這並不能解釋為什麼政府對歷史如此重視……我認為問題是他們可以逮捕一些更知名的人,但那些只是私下調查某事並緩慢傳播的人,對於黨來說更難掌握。對於一些個人,是的,你可以一直跟蹤某人,騷擾他們,軟禁他們,切斷他們的網際網路連接。但你不可能一直對所有這些人都這樣做。

這些一直參與《紀念》雜誌的人,都是同一撥人,對吧?他們如何生存,對我來說很感興趣。

一是,他們在1980年左右就小心翼翼地停止了歷史探索。所以他們不是在談論天安門廣場或新冠肺炎之類的東西。他們更多地關注毛澤東時代……他們沒有直接進入中國政治的當前時代,因此這在某種程度上保護了他們。

另一件事是一個有趣的收穫,當我進入這個項目時我沒有意識到的是中國境內外人們之間的富有成效的互動。你知道,過去當持不同政見者出國時,他們有點孤立,他們常常成為一個悲傷的人物,或者是一個反對黨的人或者類似的人。他們在中國的影響力為零。但現在中國有很多人在海外來回接觸,來回旅行的人也多了很多。因此,就《紀念》而言,他們有年輕的研究生、年輕的歷史學家、美國和其他地方的中國歷史學家幫助他們編輯它並使其繼續下去。

正如你在書中指出的那樣,這在很大程度上不是大眾市場的東西。那麼有什麼意義呢?為什麼它仍然重要?我的意思是,正如你在書的結尾處所問的那樣,他們所做的工作是毫無意義的還是開創性的?

現在,我寫作的主要人物之一,她引用了漢娜·阿倫特的一句著名的話:「在黑暗的時刻,哪怕是一點光也會使我們目盲。我們不知道,這只是黑暗中的一支蠟燭還是將變得重要的熾烈太陽?我認為現在有一點微弱的光芒,但我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我認為任何社會運動都是從一小群人、少數人開始的,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可以不斷壯大。曾經被認為是古怪或激進的事物現在被視為主流。

你在書中談論的人物都為他們正在做的事情做出了犧牲。他們為什麼這麼做?

我想澄清的一件事是……他們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持不同政見者,即完全脫離社會並抱怨政府的人。我書中的所有人,幾乎所有的人都曾一隻腳涉足這個系統。他們擁有一套公寓。他們有工作……所以我認為,激勵他們的只是許多人的信念,即任何社會為了向前發展,就必須能夠面對過去。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中的許多人也非常愛國。我記得與一些撰寫文化大革命的人交談過。他們說,你知道,我們不希望所有關於文化大革命的研究都在西方大學進行。這不應該全部在哈佛或斯坦福大學完成。在中國也應該這樣做。作為中國人,我們也想做這項研究。儘管現在它不能在中國境內廣泛發表,但我們希望未來的人們知道,在2020年代的這個時候,中國境內有人在做這種研究,他們在記錄人們,目擊者在死之前製作視頻、記錄片。其中一些可能只是給後代的一個信息,但他們認為以他們的方式講述自己國家的歷史是一種神聖的義務。

你認為他們的行為在某種程度上代表了一個更大的群體,或者是面向一個更大的群體,並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在一個威權國家很難知道興趣是什麼,你知道嗎?但在中國,歷史一直非常受歡迎,人們對歷史著迷。因此,我認為他們的工作確實對更廣泛的人群產生影響,這些人可能對現實的不同版本感興趣,而不是中共呈現的現實、經過美化的歷史和統治國家的理由,很多人都可以看出,這並不真正站得住腳...這些人提供了更可信的解釋過去事物發展的方式,我認為這就是為什麼在制度出現裂痕時,比如去年,在所有大規模的COVID抗議之後,這些人站了起來,也可能是他們在未來再次嶄露頭角的原因。

你在書的最後寫道:「從本質上講,中國共產黨的敵人不是這些個人,而是中華文明的持久價值觀,正義、忠誠、思想自由。」你能解釋一下嗎?

如果有一個中心思想的話,那就是正義的思想。與此同時,真理也將佔上風。我認為這些草根歷史學家認為,過去的受害者,無論是毛時代的,還是當前時代的,都是應該得到正義的人,道德社會建設必須進行某種形式的正義才能實現。這是一個非常古老的觀念,可以追溯到孔子。因此,如果你是中國人,你不必信仰任何西方思想就會被吸引到這一觀念。我曾經與一個人交談,他揭露了1960年代中國南方的一場大屠殺。你知道,他是一個非常樸素、風趣、健談的老人。他說,我可以像他們一樣舔屁,但有一件事我做不到,那就是將黑變成白。

這場運動對中國有何影響?在寫這本書的過程中,你從今天中國的歷史講述中學到了什麼?

我想通過這本書承認的一件事是挑戰這樣一種觀念:即中國沒有自由思想,共產黨是習近平絕對控制一切的政黨。我想表明,中國仍然有人對另一種中國抱有憧憬。那裡還有另一個中國存在。當我們從國外看中國時,我們有時會有這樣的想法:它完全沒有希望,那裡沒有什麼值得瞭解或體驗的。我認為這就是當今去中國學習漢語的年輕人數量急劇下降的原因之一。



来源:看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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