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巨貪」楊秀珠出逃美國以後

2003年4月20日，浙江省建設廳副廳長楊秀珠攜同女兒、女婿、外孫從上海浦東機場離境，經停新加坡到達美國。檢察機關初步查明,楊秀珠涉嫌嚴重職務犯罪，依法對其立案偵查,並決定逮捕。本刊駐美國特約記者經過多方查證，披露了楊秀珠早已在紐約置辦至少5處房產、因拖欠稅款面臨被美國起訴的境外近況。

兩個月以前，楊秀珠還是浙江省權傾一時的女廳長，特別是在溫州地區，楊秀珠這個名字可以說是家喻戶曉，因為她曾擔任溫州市規劃局長、主管城市建設的副市長。但在外省沒有多少人知道她。現在，楊秀珠卻成為全國媒體上的「焦點人物」，不僅僅被指為「浙江巨貪」，涉及的金額據說超過前全國人大副委員長成克傑。而且，楊秀珠倉皇出逃最終的落腳點不是東歐、東南亞或其它一些比較容易進出的國家，而是獲得簽證甚難的美國，由此可見楊秀珠的「能量」確實非同一般。

在紐約黃金地段至少置辦5處房產

其實，楊秀珠並非像中國媒體所言是「倉皇逃竄」，而是經過長時間的周密計畫的。證據之一，是她在多年以前便在美國大肆購置房產。紐約一家華文報紙最近接獲神秘人物舉報、組織力量經過多方調查採訪發現，楊秀珠早在七八年前就已在紐約曼哈頓下城昂貴的商業區購買了一座樓房。

而在紐約其它社區，疑似楊秀珠房產的至少還有4處。其中位在曼哈頓中城的五層樓房，靠近著名的帝國大廈和時報廣場，屬於寸土寸金之地。經過查證，楊秀珠當初購買這座樓房時，首期款支付了55萬美元，一年的地產稅(在美國置房產，每年均要繳納地產稅，稅率因地而異。曼哈頓的地產稅率大約相當於樓房市值的百分之一)是45000美元。也就是說，這座樓房目前的市值約四、五百萬美元。樓上公寓出租給溫州人居住，底層臨街開設店舖。楊秀珠將有關樓房的一切法律事務交給一位華人律師王九鼎辦理，維修保養等雜事則由一個猶太人打點，她自己只是坐收房租。在紐約曼哈頓中城，一套兩室一廳的普通公寓房月租金至少兩三千美元，商業店面每平方米的月租金應該在50至80美元左右。以此推算，楊秀珠僅僅持有這一處房產，在美國生活也會是無憂無慮。

調查顯示，曼哈頓中城這座5層大樓是1996年中國商人繆德興以他開設的貿易公司名義買下的。幾個月後，繆便將這處房產轉讓到與他關係密切的楊秀珠名下，當時楊秀珠剛剛上任溫州市副市長。此樓是否原本就是楊秀珠所買，通過繆姓商人轉手不過是遮人耳目，還是他們二人另有交易，不得而知。

記者訪問了租住這幢大樓二樓一套公寓的田女士。她表示自己是從溫州來，剛到美國六個多月。她在溫州時曾經多次見到楊秀珠作為領導在台上講話，也認識楊秀珠的弟弟楊壽弟。田女士說，楊壽弟也曾經到義大利作生意，遇到車禍，才由親戚們幫助到美國來。她表示，自己也是到這裡租房後才知道這棟樓是楊秀珠的。田女士說，她在紐約並沒有見到過楊秀珠，也不知道她現在何處。平時要繳房租，只是按照由某房產管理公司寄來的帳單寄支票。

現在看來，楊秀珠所以膽敢攜著一家四口一起外逃，除了事情敗露、風聲緊急外，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她在海外的財富足以能使他們衣食無慮。這幾乎是一切中國外逃貪官的基本戲碼，無論是前河南菸草專賣局局長蔣基芳，還是前武漢長動集團董事長於志安，都是因為在海外儲存了足夠的金錢，才開始實施出逃計畫。在許多貪官眼裡，金錢比安全意識更重要。

在楊秀珠公寓大樓附近的幾個街區，儼然溫州人的天下。溫州人開的商店鱗次櫛比，據說有六十多家，多銷售廉價手提包、服裝、服飾、錢包、手錶等小商品。在一家溫州人開的商店中，各式手提包售價五到二十幾美元不等。楊秀珠在紐約有許多親屬，大多從事商業，經營手提包、服裝、飾物等溫州產的小件商品。在楊秀珠公寓樓底層開設的凱雅進出口公司，亦是經營溫州產的手提包，生意相當紅火。

因欠稅款紐約最高法院發出傳票

然而這座樓房正在為楊秀珠帶來麻煩，因為她欠下紐約市包括地稅、停車場地稅等在內的各項稅款七千多美元。一份由紐約郡最高法院發出的傳喚文件已經將楊秀珠列為主要被告。除下欠稅款外，紐約市財務局的房產交易記錄中，也有兩項是稅收抵押出售證書，由紐約銀行發出。紐約郡最高法院文件顯示，楊秀珠還欠繳紐約交通局停車管理處、紐約市環境控制委員會、紐約市政府、紐約州財稅局等多個政府部門的稅。熟悉當地稅法的人士說，這可能是在楊秀珠逾期未繳稅款後，紐約政府部門通過紐約銀行和信託基金機構將其部分房產收益或稅務權益出售，來抵消該物業所欠繳的稅款。

也有專業人士分析，這可能是楊秀珠有意為之：通過設立空殼公司接收大筆來路不明的款項，購買房產後再轉至私人名下，或者通過拍賣房產獲得現金，使非法的髒錢變成合法的收入，這是典型的洗錢操作。如果聯邦政府細緻調查有關交易全過程的政府記錄和文件，就不難發現其中漏洞。

此外，紐約市政府財政局的房地產交易記錄顯示，紐約市範圍內至少還有二處房產屬於YANG，XIU ZHU。如果按照世界通行的中國漢語拼音方案解讀，這個名字與「楊秀珠」同音。另有兩處屬於LIU，XIU ZHU，而LIU，XIU ZHU正是楊秀珠來美時所持護照上的名字。更叫人稱奇的是，在紐約市政當局的電子繳費系統中，YANG, XIU ZHU名下的位在曼哈頓的房產，則是由一位名叫LIU, XUE-ZHU的人繳稅，報住的地址則與王九鼎律師的地址相同。值得注意的是，LIU，XIU ZHU與LIU, XUE-ZHU的拼讀有所變化，後者與臺灣的拼法接近，這種將名字拼法稍作變動以新面目出現的做法，在華人社區十分普遍，改變身份、購置房產乃至銀行開戶等等，皆有如法炮製，美國人根本搞不懂中國人的這種改頭換面似的遊戲。

在紐約公開的房產交易記錄，在皇后區法拉盛還有LIU，XUE-ZHU名下的一處房產，而法拉盛則被人稱為紐約第二華埠，與曼哈頓下城的「唐人街」比較起來，房價更高。LIU，XUE-ZHU名下的這座兩家庭房子，市值應在60萬美元左右，成交時間是1998年11月20日。

爭財產楊氏兄弟姐妹失和

知情者透露，楊秀珠在紐約置產，多半是通過親戚、朋友購買的。根據美國的購房常識，楊秀珠既非美國公民、綠卡持有者，亦非居住在美國，對於這樣一個「外國人而言，銀行方面很難貸到款。換句話說，楊秀珠的房產可能都是現金支付。再從她置產的時間看，在她擔任溫州市城市規劃局副局長時就應該開始斂財。據說是由於爭產及利益衝突，楊家兄弟姐妹之間似乎並不和睦。「連我們這些親戚都好久沒有見到她了。」楊秀珠的堂妹楊海燕說，「我們真的不知道她在哪裡。我還在生她的氣呢，來紐約也不和親戚們打個招呼。」

楊海燕是紐約江浙工商總會的名譽會長，2001年曾獲得克林頓夫人希拉里親自頒發美國眾議院亞裔傑出婦女獎，也經常作為僑領訪問中國。她現在皇后區法拉盛商場開設一家名為「大紐約皮草店」的商店，專賣服裝，也兼做手機生意。楊海燕表示，她的生意與楊秀珠完全沒有關係。「我只管自己的事，有關楊秀珠的消息也是從網上看來的。國內的報導不是說她先到新加坡再來美國的嗎？我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到美國的。」

關於曼哈頓的那座五層樓房，楊海燕解釋則與記者的查證有出入。她說，那是1996年楊秀珠的幾個兄弟姐妹和親戚們集資一半購房款，又向銀行借貸另一半房款，才把那棟樓買下來的。其中資金來源，購房手續，特別是楊秀珠出資多少，楊海燕則拒絕透露，只是說一切都合法。楊海燕還說，對於該房產，幾個兄弟姐妹和親屬之間還有許多糾紛。楊壽弟的脾氣很不好，覺得是楊海燕走露風聲，曾為此和她爭吵過。現在房產都由楊家兄妹控制，她本人並沒有份，只顧自己的生意，並沒有介入其中任何交易。至於簽署文件將房產轉到楊秀珠名下的繆德興，楊海燕則表示「知道這個人」，但不願透露詳情。

對於政府記錄中顯示給YANG，XIU ZHU的物業繳稅的LIU，XUE-ZHU，楊海燕表示不知道這個名字，但聽起來好像也有個「秀珠」在裡面。楊海燕認為，地產業主欠稅或者違反消防、清潔等規定是難免的事，接到法院傳票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楊海燕表示，楊秀珠很長時間沒有和她聯繫了。她聽說了楊秀珠來美國這件事後，還去問過親戚們是否屬實。不過，她又說，有一天她在街上遇到過楊秀珠。

現在，不少華文報紙紛紛曝光楊秀珠在海外的秘密財富及生活，據說部分信息來源就是由其親友提供。由此可以看出，楊氏兄弟姐妹在海外人多則勢不眾，也證明了他們關係的不和。

中國恐怕難以引渡楊秀珠

楊秀珠排行老大，共有四個弟弟，楊壽弟和楊建軍目前在紐約，楊光榮在溫州已經被政府調查，還有一個弟弟在溫州市檢察院當檢察官。楊秀珠是在浙江省紀檢部門立案調查「女廳長攜款全家出逃」事件之前離開中國，使用化名，先到新加坡，後到美國的。有專業人士分析說，如果楊秀珠是使用化名入境美國，就已經觸犯了美國移民法，屬於偽造身份和移民欺詐，應該被遞解出境。即使楊秀珠沒有使用化名，她來美國是以何種理由，如何取得簽證的，也是值得聯邦政府調查。

如果楊秀珠使用本名在美國購買房地產，當局就可以通過房產交易記錄查到此人。如果楊秀珠或其代理人通過設立公司，使用非法款項購買房產，然後再轉到她本人的名下，涉嫌洗錢，同樣值得聯邦政府調查。不過，也有人對美國政府是否將會追查楊秀珠表示懷疑，最重要的原因是中美之間沒簽引渡條約，除非楊秀珠和親戚在美國涉嫌新的犯罪才可能翻出老帳。

何況，類似楊秀珠的中國貪官在美國不在少數。他們的共同特點是出手闊綽，用現金購置房產，開豪華車，在公共場合高談闊論。一位來自江西的章姓離休廳級官員，在紐約同鄉會上對中國的官僚腐敗深惡痛絕，但瞭解他底細的人稱，這位江西老表早在8年前便先後將兩個女兒送到美國自費讀書。而他和老伴則在紐約擁有一家小旅館。

這兩年，美國經濟不景氣，白領階層失業率緊追藍領，許多人不得不賣掉豪宅換小房子居住。在長島的所謂「高尚區」，常常可以看到門前豎著房屋待售的牌子，而中國人則乘虛而入。其中就不乏楊秀珠之流。

在距曼哈頓一個小時車程的新澤西州愛迪森市，差不多成為華人天下，至少有十萬中國人在那裡居住。那裡的房屋價位這兩年節節攀升，美國人抱怨是中國人將房價拉抬起來了。在那裡入住的中國新移民有不少與楊秀珠的背景相似。全國首界十佳青年之一、前河南服裝公司總經理潘明玉即居住於此。潘明玉十年前卷款外逃，曾轟動一時。山東某副廳級官員在去年來美「治病」期間，曾一口氣買下三處房產，均在愛迪森市。

至於楊秀珠在海外究竟有多少資產，只能說是一個謎。因為上述房產皆在紐約市區，新澤西州、長島以及華人匯聚的美國西海岸加州等地，有無楊秀珠的房產，皆無從查證。有人估計，楊秀珠貪污的錢財
能超過一個億。她撈錢的手段其實簡單而粗糙，在她任職副市長期間，曾把原溫州市動物園土地的使用權，強行批給一個原籍溫州的法國商人。超過人民幣一億元的地價，五千多萬元人民幣就批了出去，好處費自然不會太少。她的弟弟，溫州鐵路房地產開發公司副總經理楊光榮所屬公司，更被人稱為是楊秀珠的「私人銀行」和「腐敗後花園」。一個有趣的現象是，她的發跡史與她的陞官史保持同步。她擔任副市長和副廳長的八年間，也正是她瘋狂斂財時期，權與錢的關係被她這個「賣饅頭出身」的副廳座詮釋得如此「轟轟烈烈」，令人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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