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寫了篇本質失真的報導

發表:2003-07-09 2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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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6年的《常德日報》曾刊登過一篇題為《夜宿農家》的新聞特寫,寫的是1996年3月10日,常德市委常委、紀委書記彭晉鏞,不給縣、鄉領導打招呼,輕車簡從,直接深入到石門縣二都鄉豐臺村調查研究,而且不住賓館,夜宿農家。」這是《中國青年報》6月21日頭版文章《一位市紀委書記的墮落》中的一段話。

  對不起,《夜宿農家》這篇報導是我採寫的。是什麼讓我一時衝動寫出了這篇報導呢?在前呼後擁、貪圖享受之風盛行的時候,一個地級市委的常委、市紀委書記能輕車簡從、夜宿農家,的確難能可貴,的確令我興奮過。從所報導的事實本身來說,我敢打賭,這篇報導沒有失實。

  自從彭晉鏞東窗事發,涉嫌貪污、受賄犯罪,被湖南省人民檢察院逮捕後,我寫的這篇《夜宿農家》就成了笑料。於是,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篇新聞,終於茅塞頓開:原來我被彭晉鏞耍了一回。彭晉鏞輕車簡從、夜宿農家雖然是實事、是新聞,但這是一條本質上不真實的新聞。這只是彭晉鏞一次偶爾的行為,並非經常。彭晉鏞能經常這樣做嗎?從那次夜宿農家以後,直到進班房,他沒有再夜宿過農家。因此,對於他那次夜宿農家,如果用現在時髦的話來說就叫作秀。現在我才回過神來,原來我過度渲染了作秀本身。對不起,我寫了篇本質失真的報導。

  寫到這裡,我提醒各位新聞記者,一定要警惕官員作秀!如今,官員作秀是個普遍現象。比如,湖北省武漢市城管局原局長明九斤,在任職期間收受賄賂47.5萬元。可他平時卻是個簡樸清廉相,出門背個黃挎包,穿雙有窟窿的襪子。再比如,大貪官成克傑受賄上千萬元,但每次作反腐報告都是義正詞嚴,他曾告誡同志們:「錢,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要那麼多幹什麼?」唉,官員作秀的例子不勝枚舉啊!

  記者同行們,對於官員作秀,我們不要去報導!否則,就有可能貽笑大方。當然,我們要認真區分官員的行為哪些是作秀,哪些不是作秀。《夜宿農家》成為笑料後,我在深思一個問題:新聞的真實性問題。我覺得,新聞不僅要講現象的真實,而且還要講本質的真實。

  在新聞媒體上,新聞本質失真的現象時有發生。所謂新聞本質失真,是指報導的某個事情是事實,但實質上卻又不是那麼一回事。比如,一個狡猾的「蛀蟲」,為了掩人目耳,做了幾件拒收賄賂的事後,便讓記者根據這幾件漂亮事寫一篇歌頌其廉潔的報導。顯然,這樣的新聞本質上是失真的。

  我們知道,現象有真相和假相之分。真相是正面地直接地表現本質的現象。假相是從反面歪曲地表現本質的現象。那麼,在新聞採寫當中怎樣透過現象抓本質呢?

  第一,要觀察和瞭解大量生動具體的現象,儘可能佔有豐富而真實的感性材料。比如採寫一個人物,就不能滿足於瞭解到人物的一兩件閃光之事,而要全面瞭解掌握人物的一貫表現。

  第二,必須開動思維機器,對大量現象以及它們的相互聯繫進行分析研究。比如,犯金融憑證詐騙罪非法集資4.337億元的張萬琦等人,曾在犯罪事實暴露之前,為了顯示自己的「仁慈」,從騙來的巨額資金中拿出一丁點,這裡「捐」一點,那裡「捐」一點。曾讓人讚不絕口的是,他「捐」款在湖南省常德市城區修了一座以其名字命名的天橋。當時,不少新聞媒體曾報導過張萬琦的「仁慈」。顯然,報導張萬琦「仁慈」的新聞在本質上是失真的,因為他並不是真正的仁慈。否則,他就不會騙錢。他假仁慈的目的就是為了轉移人們的視線,掩蓋罪行。

  第三,要繼續研究新的現象,從中發現更深刻的本質。比如,瀋太福及其長城公司,短短半年內在全國17個城市騙得10億元巨款。從某種程度來看,是某些新聞媒體幫了他們的大忙。某些新聞媒體只覺得他們發明的節能電機將給中國工業帶來一場革命,他們的集資方法給科技推廣帶來了希望,也給投資者帶來了實惠。記者的認識在此打住了,沒有進一步認識到他們的真正目的就是為了騙錢,而「節能電機」只是一個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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