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7日,叙利亚总统巴沙尔・阿萨德的肖像画框被打破(图片来源:OMAR HAJ KADOUR/AFP via Getty Images)
2024年12月8日,叙利亚阿赛德政权遭到反对派联军推翻,从事态爆发到政府垮台历时仅约两个月。10月份政府军和反对派双方开始大型的动员,11月27日反对派的沙姆解放组织(Hayʼat Taḥrīr aš-Šām,HTS)领军发起攻势,针对阿勒坡省的亲阿赛德部队发起攻击,中东的地缘政治状态迅速裂解。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竟然是由土耳其支持的恐怖份子完成美国十三年前未竟之事,而且还是在政权交接的过渡期。
恐怖份子实现美国未竟之春
这股由土耳其支持的恐怖组织,在以色列进攻加萨走廊的中东动荡背景之下,无意中帮助美国完成阿拉伯之春的遗憾,并且削弱中国、俄国和伊朗三国在中东的影响力。间接帮助美国再平衡欧亚大陆的情势,成为拜登政府末期的过渡时间,最具影响力的地缘政治遗产。即使川普(特朗普)不悦土耳其势力扩张,也无法否认捡到免费的礼包,看着土耳其逐渐接管叙利亚北部。
2011年的阿拉伯之春的浪潮,叙利亚爆发大规模的反政府抗议活动。是年8月,当时的美国总统奥巴马首次公开呼吁阿萨德下台,正式表达美国支持叙利亚的政权更迭。2013年,叙利亚政府被指控在内战中使用化学武器,导致大量平民伤亡。美国政府曾经考虑对叙利亚进行军事干预,最终叙利亚在俄国的折冲与美国达成协议,销毁其化学武器库存,成为阿赛德政权得以延命至今的关键。
如今的朱拉尼(AbūMuḥammad al-Jawlānī,本名为AḥmadḤusayn al-Shara)主持的新政府倾向于保护少数民族与非伊斯兰教派,并且表态不愿与西方国家为敌,申明自身并非全球威胁,并且与欧盟国家接触。亲西方的叙利亚政权将不再容纳俄国和伊朗的势力存在,有利于平衡俄乌战争不乐观的欧亚大陆前景。
伊朗与威权集团的挫败不可避免
同属什叶派的伊朗向阿赛德政权提供数十亿美元的经费和军事装备,更重要的是派遣伊斯兰革命卫队的精锐部队圣城军(Quds Force),以协助其对抗反政府武装和其他敌对势力。伊朗与叙利亚和黎巴嫩的真主党关系密切,协调三方在叙利亚南部和黎巴嫩的活动,与以色列之间进行长期的斗争。作为威权四国(CRINK)成员的伊朗,面临近年来最大的地缘政治挫败。
伊朗和叙利亚的另一层共同关系是防止土耳其进入叙利亚北部,土耳其借由建立“安全区”打击西南边境的库德族工人党的名义,不时越界进入叙利亚和伊拉克北部,伊朗则支持叙利亚政府收复所有领土。12月初,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国民军(Syrian National Army)对库德族领导的叙利亚民主力量(Syrian Democratic Forces)控制的曼比季地区发动攻击,考验土耳其和伊朗之间“既竞争又合作”的关系。土耳其军队长期在科巴尼(Kobani)和曼比季(Manbij)、泰勒里法特(Tal Rifaat)边境活动,一方面支持叙利亚反对派,同时打击库德族,削弱叙利亚并不符合伊朗利益。
以色列间接导致阿赛德倒台
以色列从2023年10月进攻加萨走廊,激起哈玛斯(Hamas)背后的支持者伊朗和叙利亚的不满,两国虽然是什叶派国家,但是出于对地缘政治平衡的考量支持哈玛斯。由于伊朗和叙利亚两国将资源转移到反以色列的战场,间接减弱维持阿赛德政权所需的资源,以色列在第一时间打击的目标并非是阿赛德政权,但是周边各国都与哈玛斯同声共气,打击阿赛德政权也只是顺序问题。
2024年4月,美国通过《2024年以色列安全补充拨款法案》(H.R.8034),在拜登退选之后,美国政府更没有余力关心中东情势,只能眼看以色列持续发起军事行动。2024年11月12日,以色列在加萨地区的“人道活动”取得有限进展,拜登政府决定不限制对以色列的武器转让,形同鼓励以色列持续在中东扩大军事行动。
今年10月起,以色列进一步对黎巴嫩发动进攻,杀伤大量真主党恐怖份子,本意是要减少黎巴嫩和哈玛斯之间的相互声援,却是间接减少阿赛德政权的实力,助攻同一时间叙利亚内部反抗势力发起的攻势。12月16日,以色列通过对叙利亚的戈兰高地(Golan Heights)的扩大屯垦计划,在阿赛德下台后成为裂解叙利亚的行为者之一。如果没有以色列在2023年10月扩大中东地区的地缘冲突,土耳其也未必能够在今年顺利推动反抗组织的大举行动,两国之间由于“实用主义外交”搁置意识形态和加萨问题的立场,却都在叙利亚获得利益。
土耳其的复兴与挑战
在俄乌战争期间,土耳其成功地在西方与俄国之间扮演协调者的角色,逐渐恢复在黑海与中东地区之间的历史影响力。土耳其也是唯一北约成员国参与金砖集团活动者,借由突厥国家组织(Organization of Turkic States,OTS)影响中亚到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成为中国“一带一路”潜在的话语权挑战者。
2018年的“橄榄枝行动”(Operation Olive Branch)迄今,土耳其在叙利亚北部实际控制了一部分领土。2019年,土耳其再次发起“和平之泉行动”(Operation Peace Spring),占领库德族控制地区。台面上的理由是作为与叙利亚之间的安全屏障,防止叙利亚境内的冲突和库德工人党(Partiya Karkerên Kurdistan)有关的武装组织袭击土耳其。
与此同时,土耳其也加入阿斯坦纳进程(Astana Süreci),保持与俄国和伊朗的协调。事实上土耳其的目的是为进行“鄂图曼式”的扩张,试图逐步鄂图曼帝国时期在中东的地缘核心区域,未来川普执政下的美国将逐渐减少对海外事务的介入,土耳其或将在默许下成为中东地区除以色列以外的强国,并且在“有限合作,结构性对立”的原则压制伊朗的势力,库德族的前景将更为悲凉。
美国意外的地缘再平衡
中东问题和俄乌战争两者都是拜登任内未尽的地缘冲突,俄乌战争的局势未见转,以色列则是让美国陷入与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尴尬。然而,以色列的行动却意外造成阿赛德政权倒台的局面,并且成功削弱伊朗。中俄也因此无法立足于叙利亚的塔尔图斯海军基地(Tartus Naval Base),“一带一路”的欧亚陆桥南段的话语权也受到影响,对于美国而言是意外捡到的地缘再平衡。
如果叙利亚情势提前半年发生变化,尚未弃选的拜登或许将发挥此一议题的功效,川普也未必能再次当选,如今拜登政府已准备交接政权,留下一个不积极参与的残局给川普也未必不是一种恶心对手的方式。
川普曾在2018年宣布从叙利亚撤军,但最终在顾问建议下延迟撤离。目前约有900名美军驻扎在叙利亚,主要在东北部地区。川普在12月份最新发表的言论表示,美国不应该卷入叙利亚的内战,强调“这不是我们的战争”,未来可能倾向于再次考虑撤军。
在美国以外能够在叙利亚问题发挥较大影响力的,也只有川普认同的土耳其,他认为埃尔多安(Recep Tayyip Erdoğan)是“非常聪明且强硬”的领导人,并强调土耳其拥有一支强大的军队,将在叙利亚的未来发展中发挥关键作用。川普显然将不接手拜登的地缘政治残局,选择以离岸平衡的思维将叙利亚“卸责”给土耳其,并且让中国、俄国和伊朗陷入胶着,不失引诱战略竞争对手,长期消耗资源的一种“残局平衡”战略。
原先处于地缘政治破碎地带的中东地区,受到域外霸权与在地文化冲突的影响而未见宁日。川普的袖手与土耳其扩大对叙利亚的控制,或许是在地政治势力复兴的征兆,而中东地区本身治理性的发展,未必不是寻求消解地区性矛盾的一种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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