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由于王明忠等人的冷漠,使王萍失去了死里逃生的可能。但如果当时他们曾尽力救援而最终未能夺回孩子的生命呢?那王萍落水也就不会成为新闻,因为她是在避车时“不慎”(报道用语)落水的。然而,她既没有疏忽贪玩,也不曾违犯交规,仅仅3米宽的桥上,骑自行车的13岁女孩突然与车队狭路相逢,你叫她怎么“慎”?
人是生而平等的,也是不平等的。从自然造化看,强弱大小贫富贵贱一律平等,但社会现实却大打折扣。尊老爱幼,恤孤念寡,扶危济困,富而不骄,自古以来就有贤者以此相号召,更有智者以此相标榜,当然也有善者以此去笃行。可惜几千年来的常态却相反:大欺小,强凌弱,官虐民,富蔑贫。具体到行路上,我们祖祖辈辈所受的教育是怎样的呢?史载,汉文帝行经中渭桥时,忽然有人从桥下跑出,惊了御辇的辕马。廷尉张释之判惊驾者以罚金,文帝以为太轻很不高兴,释之讲了一大篇严格执法的道理才把皇帝说服。其实,那人原是按禁令回避的,因为无处可避藏于桥下,等了好久以为皇上已经过去,岂料从桥下走出时正遇上皇帝的车马,一时慌了神拔步便跑,这才惊了圣驾。“推敲”的故事说,诗人贾岛骑着驴痴痴迷迷地苦吟,不觉闯入京兆尹韩愈前呼后拥的卫队,于是理所当然地被“拥到马前”,亏得韩愈诗人相亲引为知己,否则恐怕至少要被拘禁的。舞台上,包文正肩负放粮赈灾重任,但与马娘娘的銮驾相遇也得改道而行,马氏有意为难,他就得一避再避。直至避无可避才生了疑心,于看出对方破绽之后演出了一场大快人心的《打銮驾》。“美谈”三则,无论是史实、轶事还是民间演绎,都贯穿着一条天经地义的避让规则:挑担的避骑马的,骑马的让坐轿的……
现代有现代的交通规则,但往古的避让原则却悠悠然余韵犹存,生为乡下孩子的王萍,就有着更多的机会接受这种遗风的熏陶。步行的让骑车的,骑车的让坐车的,普通车让豪华车,常识大抵如此。汽车不减速冲散学生队伍,她肯定见过不止一次;为迎接上级检查团的光临停课搞卫生,黄土铺道,清水洒街,她和她的同学们很可能也习以为正常。至于见了官员们的车队恭敬回避,确保重任在身的领导们不减行速,几乎已是所有民众的优良传统,又怎能期望小王萍别具心态,逆向思维?因此可以肯定,当9辆轿车组成的长龙忽然出现在眼前时,她的第一反映无疑是赶紧下车避让。太近的距离,太窄的桥面,任谁也会紧张,慌乱中车子不稳,连人带车从桥上摔下去实在算不得多么偶然,谓之“不慎”也实在有失公允。
为什么“祖国的花朵”们见了乘车的公仆不能有个正常的心态,从从容容下车,平平静静前行?为什么明明有孩子正在骑车过桥,做伯伯叔叔的就不能减速缓行而后在距桥头20米的地方停下车来,让孩子不慌不忙地过桥?追求现代文明的人们如果对一个花季生命的突然消逝懒于追问,一任花落水流,那王萍可就真的是白死了。然而,又岂止如此。(文章仅代表作者个人立场和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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