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由於交通、觀光基礎設施不發達，所以交通、住宿費都比想像中貴。（圖片來源：Adobe stock）
文／金帥氣、魏偽善
尚比亞，路沙卡
自從來到非洲，就開始因為錢而備感壓力。由於這裡是交通、觀光基礎設施不發達的地方，所以交通費、住宿費都比想像中還貴。每移動到一個國家的時候，需要的簽證費又是多麼邪惡。
只要看到快速地被扣除的帳戶餘額，我就不斷地想到錢、錢、錢。不管是吃飯的時候，或是預約旅遊行程的時侯，還是搭公車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地皺起眉頭。因為住宿費很貴，所以無法悠閒地停留在一個城市裡，做完這個就必須移動，看完那個就必須移動。
可以減少的支出就只有飲食費而已，因此連旅館的早餐都有按時吃了，但是肚子又餓了。要是能略過一餐就好了，這個誠實地叫餓的肚子，真的既討厭又麻煩。
走出旅館。在太陽升起的大白天裡，我對尚比亞首都路沙卡的第一印象是「枯燥乏味」。是因為人們表情平淡無趣的關係嗎？難道多雲的天氣也貢獻了一己之力？還是因為散落在地板上的我的煩躁？我覺得這個城市是沾滿了黃色塵土的灰色。
正好旅館附近有一棟兩層樓的購物中心。雖然不是很華麗，但是跟周圍看得見的建築物相比，就顯得非常高級。到處察看有什麼可以吃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購物中心位於黃金地段，大家都覺得價格有點貴。就算只差一分錢也想找便宜的食物，因此我們在購物中心裡搜索了好久，仍然沒有發現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最後，我們走進一家位於購物中心一樓的餐廳，並且點了菜單上最便宜的食物。即便是這樣，比想像中昂貴的價格和遠遠不及價格的味道，還是留給我們滿滿的失望。像機器一樣反覆做著用右手捏一塊玉米粉團，再沾上炒蔬菜來吃的動作。
這時，突然有陌生孩童的手往餐桌上伸了過來，並且攤開手掌。我嚇了一跳並瞄了一眼，看起來是個頂多才小學五年級的小女孩。我之所以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因為她穿著粉紅色的卡通Ｔ恤。從那件衣服，我感覺到她的年齡最多就是這麼大了。小女孩一直沒把伸出來的手收回去，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我立刻明白這意義不明的行為是什麼意思。
小女孩的左手伸向我們，右手則挽著一位閉著眼睛且上了年紀的女人。原來是視覺障礙者啊。雖然我不知道她們之間的確切關係，但感覺應該是她的媽媽。小女孩一邊向我們展示她那讓人一目了然的處境，一邊索取錢財。似乎總是這樣兩個人一起向人乞討，非常自然地。這瞬間，我腦中掠過各種想法。即使只有一點點，也應該要幫忙吧？不，我們是沒錢的旅人。儘管如此，也還是可以在有屋頂的房子裡睡覺、可以吃著熱騰騰的飯，不是嗎？不對，我每一天都因為旅費而備感壓力。
我為了整理思緒，所以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小女孩憤怒地瞪了我們一眼，將伸出來的手收了回去，然後轉身離開。我正在想「有必要這樣瞪人嗎？」的時候，突然看到轉身的小女孩手上掛著一個罐子。是可以清楚地看到裡面的透明塑膠罐，裡面有小娃娃、蝴蝶結髮夾、鑲著假鑽的串珠手鍊、各種顏色的髮圈等等，大約已經裝滿四分之一左右。
喉嚨哽咽了起來。原本只是憑卡通Ｔ恤推測的小孩年齡，突然有了真實感。非自願選擇的貧窮，和別人不一樣的媽媽，自己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的環境。跟同齡的朋友們一樣，寫作業、出去玩、打扮自己，應該有很多想做的事情吧。有去學校，還是無法去學校？
明明正值作夢的年紀，卻好像理所當然似地過著這樣的生活，陪伴在眼睛不方便的媽媽身邊，向生平第一次見到的人要錢，那個小女孩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呢？提著自己心愛的飾品和玩具到處走，就能獲得一點點心靈的安定嗎？她有多麼努力收集呢？惡狠狠的眼神裡隱含了什麼東西呢？
去了許多國家、許多城市，當然會遇到貧困的人。艱辛抱著嬰兒的母親、穿著看起來髒到不能再髒的衣服的大叔、推算不出來幾天沒洗澡的孩子們等等。
我跟許多旅人交流過旅行的故事。有人說若為了行善而遞出幾分錢，他們可能會因此無法拋棄這樣的生活，也可能會因此拒絕受教育的機會。換句話說，以長遠的角度來看，這種想要幫助人的善心，有可能會使他們的生活失去改善的空間。
我因為心裡不好受，所以總是避開；因為不想走進他們的悲傷之中，所以轉頭裝作沒看見。除了將行善不是最好的方法當作藉口轉身離去之外，我什麼事也沒做。
我現在可以做什麼呢？不能做什麼呢？
在我自己選擇的旅行中，時時刻刻都因為錢而搞得神經兮兮，我的心裡還有稱之為滿足的情感嗎？除了想用幾分錢來消除不好受的內心以外，還有其他努力的行動嗎？
那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小女孩，她的粉紅色Ｔ恤清楚地留在因塵土及烏雲而變得灰濛濛的城市之間，擦也擦不掉。
本文整理、節錄自金帥氣、魏偽善合著《年屆30，與其結婚，不如夜半脫逃》一書。由采實文化授權轉載，欲閱讀完整作品，歡迎參考原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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