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孟頫《紅衣羅漢圖》。(網路圖片)
趙孟頫書法。(網路圖片)
趙孟頫《人騎圖》。(網路圖片)
在公認的中國古代三個文藝全才中,從可比方面看(音樂無從考究),蘇軾的文章比王維、趙孟頫好,王維的詩藝術性最高,而蘇軾是個大詞人(廣義來說,詞也是詩),在書法和繪畫上,王維、蘇軾雖也應善畫,蘇軾還是書法名家,但毫無疑問,趙孟頫作為楷書四大家,而且作為文人畫的先行者,書畫的成就應最高。趙孟頫不僅是中國難得的文藝全才,而且流傳下來的真跡不少(黃公望的一幅《富春山居圖》因分屬海峽兩地而成無價之寶,想想成就遠比他高、影響遠比他大的趙孟頫,其文化價值更是難以估量了)。我們作為中國人,應該好好研究趙孟頫。
削弱了趙孟頫影響的,是他作為趙宋後裔(趙匡胤十一世孫)而做了元朝的高官,是長期被人們鄙薄的氣節(薄其人而鄙其書)。元世祖忽必烈讚賞其才貌,驚呼為「神仙中人」,後任從四品的集賢直學士;元仁宗愛育黎拔力八達更是對其寵愛有加,晉升其為翰林學士承旨、榮祿大夫,官居從一品。趙晚年名聲顯赫,「榮際王朝,名滿四海」(夏文彥《圖繪寶鑒》)。當然,身處百年未有之變,在漢人鮮血浸滿自己土地的非常時期,他臣服在蒙古屠夫的鐵蹄下,作為趙宋的皇族後裔,對元朝統治者的諂媚屈服,已成為元朝統治者征服趙宋皇室的象徵之一,由此成為漢奸文人的典型代表,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我們看一個人的品行,也要設身處地地從具體的時代環境去衡量,趙孟頫不是政治家,更不是軍事家,他只是一介文人,一個藝術家。他雖為貴冑,但青少年時期南宋王朝已大廈將傾,宋亡與他沒有任何關係。而他為官時期,雖然難免也拍過馬屁,但好像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在榮華而尷尬的一生中,其實趙孟頫對自己的失節和尷尬是銘刻於心的。《元史列傳》載忽必烈問趙關於葉李、留夢炎的優劣,對趙的夢炎優於葉李的言說,忽必烈不以為然,要趙賦詩以論,於是趙孟頫詩中有「往事已非那可說,且將忠直報皇元」之語,「帝嘆賞焉」。——以文乞憐,文過飾非也在所難免吧。但在趙孟頫的詩作中,也有不少充滿對前朝對抵抗者的懷念,對自己身陷牢籠的嘆息。如《罪出》詩云:
在山為遠志,出山為小草。古語已云然,見事若不早。
平生獨往願,丘壑寄懷抱。 圖書時自娛,野性期自保。
誰令墮塵網,婉轉受纏繞。昔為水上鷗,今為籠中鳥。
哀鳴誰復傾,毛羽日摧槁。向非親友贈,蔬食常不飽。
病妻抱弱子,遠去萬里道。骨肉生別離,丘壠誰為掃。
愁深無一語,目斷南雲沓。慟哭悲風來,如何訴穹昊。
又如《絕句》云:
春寒惻惻掩重門,金鴨香殘火尚溫。
燕子不來花又落,一庭風雨自黃昏。
再如《岳鄂王墓》云:
岳王墳上草離離,秋日荒涼石獸危。
南渡君臣輕社稷,中原父老望旌旗。
英雄已死嗟何及,天下中分遂不支。
莫向西湖歌此曲,水光山色不勝悲。
趙孟頫對自己尷尬的一生非常在意,這《自警》詩說得再明白不過了:
齒豁頭白六十三,一生事事總堪慚。
惟有筆硯情猶在,留與人間作笑談。
明人王世貞曾說:「文人畫起自東坡,至松雪(孟頫)敞開大門。」無論是研究中國繪畫史,還是研究中國文人畫史,趙孟頫都是一個不可繞開的關鍵人物。唐宋繪畫的意趣在於以文學化造境,而元以後的繪畫意趣更多地體現在書法化的寫意上,趙孟頫則在其間起到了橋樑作用。如果說,元以前的文人畫運動主要表現為輿論上的準備,元以後的文人畫運動以其成功的實踐逐步取代正規畫而演為畫壇的主流,那末,引發這種變化的巨擘仍是趙孟頫。作為一位變革轉型時期承前啟後的大家,不僅他的友人高克恭、李仲賓,妻子管道升,兒子趙雍受到他的畫藝影響,而且弟子唐棣、朱德潤、陳琳、商琦、王淵、姚彥卿,外孫王蒙,乃至元末黃公望、倪瓚等都在不同程度上繼承發揚了趙孟頫的美學觀點,使元代文人畫久盛不衰,在中國繪畫史上寫下了綺麗奇特的篇章。「趙氏王孫嗟宋亡,筆情墨趣寄惆悵。文人書畫開風氣,從此吳興名更揚。」儘管很多人因趙孟頫的仕元而對其畫藝提出非難,但是將非藝術因素作為品評畫家藝術水平高低的做法,是不公正的(人鄙薄其書曰「無骨力」,其實晚年的趙書老辣而姿媚,功力深厚非一般書家可比)。鑒於趙孟頫在美術與文化史上的成就,1987年,國際天文學會以趙孟頫的名字命名了水星環形山,以紀念他對人類文化史的貢獻。趙孟頫這位元代偉大的美術家,早已走出國門,屬於全世界。
来源:光明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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