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的孟馨只有一個心得:他真的夠格去開餐館。
從此之後,孟馨經常在立剛家度過週末的時光。立剛也陸續邀請了參與醫療他的許多醫護人員到他家用餐,幾個月下來,大家都成了很好的朋友,醫院上下的人全都認得立剛,連警衛都會主動和他打招呼,攀談幾句。
「你和Leo已經逛遍了華府所有的博物館以及美術館了吧!」現在他和孟馨偶爾會中午就開車離開醫院,到其它的地方用餐幷進行下午的對談。這一天,他們來到華盛頓動物園。
「以前我在華府讀書的時候,就很熟悉這些博物館,不過現在舊地重遊,卻有很不一樣的感覺。以前看這些塑像與畫,只是看過而已,現在卻完全不同。我可以感覺到畫的層次,以及作畫的人想要表達的情感。」立剛希望自己不要講得太過,但這都是真心話。
「你如果喜歡哪一幅畫,可以向博物館申請現場臨摩。」孟馨建議。
「館藏的畫大多是油畫,我現在學的是水彩。」立剛搖頭。「不過Leo倒是不停的幫我拍照。他說要幫我做一個專輯。」等到一年下來,有最多成果的一定是紹梁。
「他上次也幫我拍了不少照片,成果都還沒有給我看哩!」孟馨想起來。
「我今天回去跟他提一提。」紹梁在立剛家裡弄了個暗房,自己沖印那些黑白相片。
孟馨在每天與立剛散步的過程中,會不斷的問他各種問題。這些問題看似沒有關聯,卻是孟馨在和他的腦袋下棋,每天孟馨都能夠找出許多他腦中被鎖上的抽屜,並且設法重新開一個抽屜給他。
「最近打坐的時候有什麽現象?」孟馨問他。
「一開始我根本坐不住,而且腦海裡面就像是刮起暴風雨一樣,一大堆奇奇怪怪的念頭,吹過來掃過去。但是你讓我不要理它,像個旁觀者看著它們流過去……直到最近,我有時候一坐就是二個小時,而且根本不知道自己坐那麽久了。那些糾纏不清的念頭也少了,只有旁邊播放的音樂。」
秋天了,但秋老虎卻是很凶猛的。他注意到她微微翹起的人中,上頭有薄薄的一層汗。她如果塗上唇彩,一定會更添美麗。
「有許多人經歷過像你那樣的傷害後,曾經有所謂的瀕死經驗,但是你一直不曾談過這個問題。」孟馨和立剛靠在貓熊展覽區的欄杆上,看著慵懶的貓熊躺在樹下一動也不動。
「我不知道那個經驗算不算。我沒有浮在天花板看著躺在床上的自己,也沒有看到什麽隧道。」立剛遞給她一張紙巾。「擦擦汗。」
「喔!謝謝!」孟馨推一推頭上的棒球帽。他頭上也有一頂一樣的紐約洋基隊棒球帽。
「剛才講到哪裡了?」孟馨想了想。「關於瀕死經驗的記錄,每個人的經驗都不同,重點也不是看到了什麽,而是那個過程給你的感受。」夏天的華府是很悶熱,孟馨拿著可樂罐冰鎮著臉頰。
「我覺得自己懸浮在半空中,周遭是黑暗而寧靜的。我有視覺,但低頭卻沒有看到身體,是一種很奇怪的存在;可以思考,感覺很清楚,不是在作夢;頭頂上方有一道從很遙遠的地方照射過來的光,那道光很祥和。」立剛回想著。
「像舞台上打下來的燈,聚焦在你身上,給你很安全很和平的感覺?」孟馨插話。
立剛猛轉頭。「妳怎麽知道?」
「因爲我也有類似的經驗。」孟馨出示自己後腦的一道疤痕。「我十二歲時腦部曾經開刀,取出一個小腫瘤。」那時爲了她的病情,全家遷來美國。父親的公司爲她投保,並且支付了全部的醫藥費。
「妳怕死嗎?」立剛突然問。
「不怕。如果死亡是那種寧靜而祥和的狀態,誰會怕呢?」孟馨看著他。「你應該也是相同的感覺吧!」
這就是許多有瀕死經驗的人共同的感覺。但是不怕死不等於找死,相反的,有這種經驗的人,都更加的珍惜生命,且且開始對生命真相的探索之旅。
「沒錯,再也不怕了。不僅如此,我更相信人有靈魂,而且死後有死後的狀態與世界,絕不是塵歸塵土歸土。」立剛熱切的看著她,真像找到失散已久的親人似的。
「妳那麽小就有這樣的經驗,會不會對妳産生很大的影響?妳的家人知道妳的這種經驗嗎?」
孟馨搖搖頭。「我開完刀後復健了半年,恢復得極好,而且我仍然是那個眾人心目中高智商的天才少女。上不上課對我來說沒有差別,在復健過程中我全心全意的學好英文。可是我回到學校不久之後,母親有一天突然發現父親在外面生了個兒子,從此二人就吵吵鬧鬧。」
停頓了一下孟馨繼續說著。「我之前跟你提過了,我母親個性剛強,雖然父親並不想離婚,但她立刻帶著我和妹妹搬出去住,一個人在外面找工作,勉強支付我們的生活費,再怎麽困難都不要我父親一毛錢,也不接受臺灣親友的支助。」
她喝了幾口可樂才接著說。「我學校的老師,主動帶著我做鑑定,三級跳去念高中,然後又得到普林斯頓醫學院的獎學金,就這樣一路念完雙博士,最後進來這家醫院。我主攻兒童腦部腫瘤與病變,就是這個原因。」
二人慢慢走到花豹區找了位置坐下來。「這幾位老師是我和我妹的大恩人,我跳到醫學院之後,我妹也循同一個鑑定與推薦的管道,進到哈佛醫學院,她很獨立,去年已經在紐約醫院擔任小兒科醫師。」
「妳母親一直住在洛杉磯?」立剛問。
「她在最低潮的時候,有一個佛教團體的師兄姐陪著她,後來我們二姐妹都離家住到學校裡,她在工作之餘就全心投入擔任義工,她一個人過得很好。」算是很好吧!孟馨露出一抹苦笑。
孟馨的母親當年早婚,現在也不過才四十六歲,其實可以考慮再婚,但她對父親仍懷怨恨,也無意再踏入第二個婚姻。這幾年在佛教團體裡,並沒有給她母親帶來真正的平靜。
「所以妳從十四歲開始,就一直一個人?」立剛心疼地看著孟馨。這樣嬌小的身軀,承載了多少壓力?難怪她對那個笑臉飯糰那麽喜歡,那原該是母親與女兒之間的小驚喜。
「你以後一定是個很疼孩子的父親。」孟馨笑著看他,靜靜地承受著他散發出來的憐惜。
「應該是吧!」立剛突然想起林蕾莎還不接受他解除婚約。雖然婚約沒有拘束力,但立剛希望能夠說服她,兩人心平氣和的解除婚約,而不是他片面的意思。
「妳一個人如何度過挫折或傷心的時候?」
「冥想。獨處的時候我會在晚上,打開窗戶,看著天上的星星,幻想著我是從其中一個銀河系下降到凡間的天使。雖然爸媽都不在身邊,但有很多愛我丶照顧我的老師們,他們都是陪著我下凡的守護神。我自己創造出一個大家庭的感覺,還有在天上的諸神們,他們都在看著我,都在等著我回家。」
孟馨說完,兩人都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兒,孟馨轉頭看著立剛。「所以我從來不覺得孤單也不會寂寞。有時反而覺得一個人很好,不喜歡參加同事間的聚會。」
「妳是什麽星座?」立剛想送她一份生日禮物。
「我不信這個。」她笑道。「八月十五,獅子座。」
「你呢?」孟馨看著立剛英挺的側面。
「十月卅,天蠍座。」立剛直視著前方。
「你覺得自己有什麽特點是符合所謂的星座分類?」孟馨問他。
「妳都說不信了。」立剛笑笑。「其實我也不信。但星座與紫微斗數都是聊天攀談的好話題。」
「確實如此。」聽說有許多男士都是以星座與手相來追女孩子。
「以妳的條件應該有很多人追求。」從立剛的眼睛裡來看她,孟馨年輕丶美麗丶聰明丶高薪。「尤其從優生學的角度,你們家有資優生的基因。」立剛直視著她美麗的眼睛。
孟馨卻大笑。「想像和現實總是差距很大哩!我一直和同學們年紀相差很多,當他們可以上酒吧的時候,我只能待在宿舍裡喝牛奶。」她露出無奈的表情。
「等我的年齡可以上酒吧了,他們又被醫學院的功課壓得喘不過氣來,而且,在他們眼裡,我永遠是一名討厭的小鬼,因爲他們拼了命也考不贏我。」
「至於優生學嘛,醫學院裡的學生哪一個認爲自己不夠優的?」孟馨搖搖頭。「等到了醫院工作,我仍然是個異類。我現在已經是個主治醫生,但那些實習醫生的年紀卻都至少比我大上三歲,你想,我的戀曲還彈得起來嗎?」
但孟馨必須誠實,真正的核心問題是她自己搞孤僻,所以才會獨來獨往。
「你呢?你才是真的炙手可熱吧!說說看你曾經有過什麽不尋常的艶遇!」孟馨用食指戳戳立剛的手臂,游泳練習讓他肌肉很結實。
立剛尷尬的笑笑。
来源:看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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