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姑娘小芳的故事

發表:2008-02-26 14: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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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流行《小芳》這首歌的時候,故事的主人翁還是個學齡前的孩子。那時我剛剛讀中學。文藝生活非常貧乏的時代,這首《小芳》迅速紅遍了大江南北。以至於後來,我們一談到農村這個地方,就戲稱「小芳家隔壁」。

我要寫的這位小芳,就住在城鄉交界的縣城邊上,和我家隔一條馬路。

讀小學五年級那年,我們搬了新家,就是現在老房子所在的地方。小芳的媽媽還很年輕,是個淳樸的農村婦女,沒什麼文化,與人交往熱情實在,常常來家中和母親聊天,來的時候就帶著小芳,那時還是個幼兒,在媽媽懷裡抱著。

但是,她的媽媽從來不會邀請別人去她家裡坐坐,因為小芳還有個哥哥,是個腦癱的智障兒,大約應該有7、8歲了,但是還是2、3歲的樣子,極傻,生活一概不能自理。我只見過一次,是某天和同學一起,透過他家大門的縫隙看到的:那個傻孩子被放在院子裡的一張小席子上,流著涎水,夕陽照在他的臉上,表情中有一種滑稽的滄桑,感覺像一隻蠕蠕而動的蟲子。

那時雖然年紀小,噁心懼怕之餘,也會覺得出這一家大人的慘苦:這樣的孩子,不如死了吧。

後來,那個癱傻兒果真死了。小芳的媽媽又生了一個女兒,是小芳的妹妹。她媽媽如釋重負地說:不管男孩女孩,只要健康,活蹦亂跳的就好。再後來,因為家裡的事多,來往不像從前那麼勤了。有時小芳帶著妹妹來借用家什,忽然發現她又長大了許多。

小芳讀書讀到什麼時候,我沒有印象。只是讀大學以後,有一年回家,知道小芳已經不讀書了。農村的孩子,尤其又是女孩子,不讀書也是很正常的,認識幾個字,然後幫著家裡幹活,然後,就等著嫁人了。

有一年我暑假回老家,正趕上鬧地震。地震的當天晚上,大家都搭建帳篷,甚至有露天而眠的。小芳一家很安然地睡在房子裡,她家那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在地震中裂開好大縫隙,煙囪也全都倒塌了。

那時小芳已經做了小姐。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邊遠的小縣城裡,舞廳、酒吧、洗頭房這類營業場所迅速繁盛起來,營業內容的晦暗超過了大城市,在外地工作生活幾年,一回去的時候,看到曾經質樸清寒而親切的城鎮,忽然覆蓋上一層俗艷的繁華,能嚇人一跳。

今年五一,我去山東臨沂,朋友開車帶我們在城市裡轉了一圈。路過一條街道,兩邊都是大玻璃窗的洗髮屋,小姑娘們在裡面坐著高高的凳子,或站在門口,一概是吊帶裝,裙子已經短得不能再短,展示著年輕白皙的皮膚。這一景象,我在上海也沒見過的,也是與時俱進吧?我想到了小芳。那年假期的清晨,我見到她,若不是她逕直推開她家那一扇寒磣的大門,我是認不出的。算算不過是二十出頭的年紀,嬌嫩的花朵一樣,可是不適宜的打扮很是驚人:北方風沙吹打過後,又經粗陋彫琢過的面孔。

在西安、上海的娛樂場所的門廊、大廳中,也總是簇擁站立著許多職業曖昧的年輕女性,鄙薄不齒之餘,有時候我會想,她們有什麼樣不得已的背景,要從事這種職業,一個人淪落到出賣肉體而謀生,總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我知道在大城市豪華生活的中心,也有一部分人,雖然家境很好,自己也完全可以找到一份體面的工作,但是仍然從事著出賣肉體的營生,為了虛榮,或者貪圖享受。但是,小芳肯定不屬於這個群體。

鄰近的人,談到小芳的時候,不管身邊有沒有人,有什麼樣的人,都不約而同採用了竊竊私語的方式。有一天晚上,也許是凌晨,小芳家裡發生了爭吵,吵罵哭喊了一陣,歸於平靜。第二天,聽說小芳和媽媽發生了吵鬧,媽媽動手打了她,小芳喊著去死,一頭撞在牆上,頭撞破了。

小芳的妹妹也不讀書了,找了個工廠在打工,收入很低,大約每個月小几百塊吧。在缺乏資源、經濟寒磣的小鎮,沒有土地的打工族,生活的問題很嚴峻,也很緊迫,沒有安全感,朝不保夕。小芳的爸爸做泥瓦匠賣體力,四處打零工,年紀不饒人了,小芳的媽媽只在家中祈禱上帝的佑護,在偏僻的農村,像她這樣的婦女還有很多很多。

小芳還是在做小姐,小姐,也是要養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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