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国2024年2月14日讯】农民外出务工,60、70后多集中于建筑领域,年底清账作为惯例,逢年关就要讨账。
农民工向包工头要钱,包工头向劳务公司要钱,劳务公司再向上要钱,层层向上。以过年的名义,合理地讨账。如果是平时,绝大多数要个生活费,以农忙、孩子上学、家中急事等名义讨要部分。从调研来看,建筑工地领域平时发放生活费,年底清账仍然不可避免。具体到农民工个体来说,讨薪还是问题。
家里的叔叔常年在省城务工,今年跟着三个老板干了将近260个工,能挣到8万多元。到腊月廿九,还没有返乡。问及原因,说是还在跟着老板讨薪。与他详细聊了聊,三个包工头都是给了一部分,其余的还在讨要。一个包工头当前陷入和劳务公司以及甲方的纠纷中。因为工程进度和质量的问题,对方验收不通过,扣押部分钱款,如此一来,包工头本身利润有限。他自己就赚不到钱,想着人多给对方施压,就要求手下的农民工们跟着自己一起去项目部施压。连续三天,十多人到项目部拍小视频上网啥的,等着项目部给钱。叔叔说,其实公司给工人的工资已经拨付到位了,只是扣了包工头的利润。但是包工头为了能够聚集他们,就扣留着部分工钱,等着施压成功之后再发钱。对于这笔工资,叔叔不担心,因为工头不管如何,都会给他清账。否则的话,第二年没有人会跟他干活,这个包工头也就难以再包工了,毕竟,有自己的一帮熟人是非常关键的。
第二个工头则目前也是给了部分,其余的说是过几天给。叔叔说,像这个工头是老家的,他自己知根知底,毫不担心会出问题。他知道,工头确实今年有一个工程赔了不少,钱转不过来。估计明天也要不到钱,但是因为是熟人,他不担心欠薪的长期性,过年后一个月内给也可以。不给的话,他就会上门。
第三个工头的钱比较麻烦。两次与叔叔跟着这名工头前往项目部要钱。了解了一下情况:这个工地活没有干完,项目部已经按照进度将钱打给了劳务公司,劳务公司将钱挪到了他处,没有给叔叔所在的工队付款。公司希望工头能够考虑难处,垫付部分,包工头说自己干了一年都没挣到钱。劳务的负责人虽然与自己是好关系,但也担心第二年要不到钱的问题,就私下联络工人带着到项目部,以自己摆不平的名义将视频发给了甲方、乙方等多位负责人共在的微信群内,希望甲方能够给劳务施压,叔叔和我是凑人数去造成群体施压的假象。这里的钱比较麻烦,因为没有签订合同,按照口头约定,对方就可以拖延。这里又涉及不愿破坏关系的问题。包工头说劳务公司和自己关系不错,自己第二年还想继续跟着干,自己只能在背后出面把工人集合起来送到项目部施压。叔叔说,这还是好的,包工头只是背后出面希望多要点钱,自己凑个人数,就是帮包工头给个情分。这个包工头和自己第一次打交道,给的工钱也蛮高。现在包工头不好要钱,到明天万一还是要不到,自己也不好意思撕破脸皮和包工头硬要钱。如果明天施压不成功,自己怎么处理,现在还悬着。
从网络上的一些发声来看,欠薪问题仍然不少。之所以建筑领域问题比较多,要从两个关系词来理解。
一是模糊,作为非正规劳动力市场,建筑用工以及市场交易除了甲方与乙方以及劳务公司之间有受法律保护的合同之外,真正干活的包工头和公司,以及农民工和包工头之间都是不签订合同的。其一,是不愿意签订合同,公司想着签订了合同,怕包工头按照进度要求付款,按照进度是很难的,想留一个转圜的空间。包工头不愿意签订合同,是怕签订了,对方要求质量和进度,自己万一估算不到位,就会赔钱。如果不签,就可以有一个模糊的空间,按照做工实际发生的情况来要钱就可以。农民工们则不愿意处于更被动的情况下,一方面希望来去自由,有合同就有了约束。另一方面,对合同本身不信任,认为有合同,欠薪也会发生。所以,本是市场交易的商业契约被替换成个体之间的心理契约,农民工依赖工头的良心,工头依赖公司的良心,以政府的兜底保障为基础,实现各自利益的保全。
二是关系。包工头如何包工,竞争的基本当然是能够带着人把活干下来。问题是这一条件很好满足,在这个基础上,包工头揽活的核心竞争力是关系。同学关系、老乡关系等都是重要的入场券,再本质地讲,就是利益关系。在工地调研时,一位包工头说,项目部的人工资都是全部交给家里的,在日常生活中,抽烟30、50元一盒的,喝酒300、500元一瓶的,都是吃他们这些工头的“大户”,自己还得心甘情愿地送,否则任何人卡一下,说是不过关,包工头赔钱就亏大了。还有一位包工头说,自己的周六周日从来都是陪着项目部和监理第三方的人打牌喝酒。自己在牌桌上赢了,就得请他们吃饭、洗脚。自己在牌桌上输了,还是要请吃饭,维护好关系,工程顺利干完,自己挣一部分。因为有了关系的联络和维持,在正常情况下,一派和气。如果发生欠薪问题,包工头一般因为过去和现在长期跟着这部分人,在未来也要长期跟着干,不愿意自己撕破脸,就怂恿自己的工人去项目部讨薪。问题是有一些工头和项目部的关系过于紧密,就会站在项目部一方,农民工们则由于相互之间曾短期在一起务工的不熟悉而难以团结起来,集体行动的困境生成。于是,欠薪就成为了一个无法根治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