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7月1日,习近平发表香港回归25周年讲话(图片来源:SELIM CHTAYTI/POOL/AFP via Getty Images)
【看中国2022年7月2日讯】香港“回归”二十五周年,官方否认“回归”前是“殖民地”,不是殖民地那是什么呢?要不叫“筑巢地”?殖民是男性话语,筑巢是女性的,不分本土还是外来的女性都需要筑巢。然后我想到那些在香港“妾身未明”时期出生的女性,她们更懂得香港。郑一嫂、任剑辉、梅艳芳、汪明荃、许鞍华、西西、吴霭仪、俞琤、何韵诗…香港开埠(1841年)至今181年,就像当年蜑家人渔舟上操持者往往是女儿们,这近两百年和香港命运紧紧相连的,英雌居多。
且不谈香港前传里那个被波赫士写成小说的女海盗郑一嫂,第一个赢得香港人给予“香港女儿”称号的人,是梅艳芳——女儿二字,除了掌上明珠之意,对于香港人来说更多的潜台词是支撑起一个家的苦命女孩,有骄傲,但更多的是怜悯和唏嘘。
梅艳芳于这种悲情当之无愧,她的苦命大家都在今年的传记片《梅艳芳》见到了。没能见到的,是梅艳芳所象征的香港草根阶层的倔强、民间的情义,是这两者赢得香港人以之为傲。有情有义,这句话不但体现在电影的大侠或者古惑仔身上,更体现在梅艳芳饰演的《胭脂扣》妓女如花身上。越是孤弱,越是挺身而出,梅艳芳半生如此,香港人也如此,疾风知劲草——香港人当然深知个中况味。
梅艳芳之前她有两个女性楷模,一个是粤剧平喉歌后邓曼薇(艺名“小明星”),另一个是粤剧伶王任剑辉(与其搭档白雪仙合称“任白”)。两人均以低沉得近乎男声的声线演绎悲情,启迪了梅艳芳的唱腔;但更重要的是,她们启迪了梅艳芳以及好几代香港女性的独立意识。虽然作为传统曲艺的传承者,任剑辉在那时男星如云的粤剧舞台中脱颖而出不容易,但她并没有因此八面玲珑,反而是头角峥嵘。
如今回看,我们会惊异于早在1950、60年代,任剑辉不但在舞台上饰演小生,台下也是一身男装和白雪仙出双入对、双宿双栖。虽然她俩从来没有现在女同志的出柜宣言,但即使保守的香港社会和媒体也默认她俩是真正的一对,能做到这样,和任剑辉的坦荡、义无反顾绝对有关。她从不掩饰对白雪仙的爱,无论台上台下。而台上她饰演的那些深情的男性,如李后主、周世显、许仙等,唤回了香港人对中国抒情传统的想象,亦让一般观众对她台下担当的男方角色平添好感。
所以半个世纪下来,香港的女性无论性取向如何,独立自主的选择都多了一个模范。不婚的、男装的丽人,在香港明显多于两岸以及海外其他华人地区,当她们遭遇非议的时候,自然会举出任白作为反击,就像更年轻一代以梅艳芳和她的女徒弟何韵诗为盾一样。
和东方色彩的任白完全不同的,香港还有一种完全殖民地教育的精英女儿,她们骨子里的叛逆更甚。就像我们熟悉的香港大学肄业生张爱玲,和她的学妹——许鞍华,我们都叫她Ann。Ann最为老同学称道的是,她会在喝醉的时候背诵莎士比亚,当然是英文的。英文系毕业后她更远走英伦修读电影,完美地衔接了欧洲新浪潮电影,成为香港电影的一代宗师——其实她更像是宫二小姐。
如果你看文念中拍她的纪录片《好好拍电影》就能看到她的火爆和固执,而非一般观众想象的那个擅于拍摄中年女性困境和柴米油盐的善女子。去年Ann来台湾,我们常常聊的也是文学,艾略特、庞德、策兰……她如数家珍,那些也是固执的人,和时代以命相抵的人──Ann近年的几部作品里的女性,《黄金时代》的萧红、《明月几时有》的东江游击队员母女,莫不如是。
Ann也不婚,我们会说她嫁给了香港电影,就像说梅艳芳嫁给了舞台一样。其实应该倒过来说,香港和香港电影追随了她们,在香港女儿的呵护下存江湖于一线间。“台下你望台上我做,你想做的戏/前事故人忘忧的你,可曾记得起/欢喜伤悲老病生死,说不上传奇…”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这样唱着,渐渐地,戏如人生,我们和香港,终于认得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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