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像一群衣衫褴褛的疯子一样,赤着脚渡过满是浮冰的特拉华河,吼叫着袭击了黑森军的营地。”(网络图片)
公元1776,这一年对于当时世界各地的人们有着不同的意义。在亚洲,清朝的乾隆皇帝享受着他第四十一年的盛世统治,而日本的德川幕府则延续到了第十代将军。在欧洲,英王乔治三世和法王路易十六在位,瓦特的首批量产蒸汽机成功出厂,正准备搅起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浪潮。
把视线投向美洲,这里正发生着毫不逊色于前述事件的大革命:美国独立战争。而本文要讨论的其中一场规模较小却又至关重要的战役,特伦顿战役,正是发生在1776年12月25日,那一年的圣诞节当天。在大陆军即将面临解散的前一刻,华盛顿率部渡过特拉华河,奇袭了英军黑森佣兵的营地,挽救了即将熄灭的美国独立战争。
这是关于一名将领,一支部队,一个国家在绝境之中迸发出不屈意志的热血故事——这是最简略的描述。
这种描述足以让18年前的我在读到华盛顿传记时感到热血沸腾。而今天我们明白,“热血”在历史进程中虽然重要,却很难独自发生作用。想要了解美国革命到底面临过怎样的窘境,又是如何起死回生的,还得看一看1776年的美国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于心向独立的美国起义者们来说,1776年真是大起大落的一年。在经历了波士顿倾茶事件与列克星敦的第一声枪响之后,殖民地人民终于意识到与大英帝国的决裂不可避免。托马斯潘恩出版了《常识》一书,极大地激起了十三州人民争取独立的斗志。而大陆会议则不负众望地在七月四日通过了《独立宣言》,向全世界宣告了美国的独立。
直到此时,美国人民有充分的理由对这场独立战争的前景持乐观态度。除了战争初期远征加拿大的失败之外,大陆军在总司令华盛顿将军的带领下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其中最为鼓舞人心的就是波士顿围城战的获胜。在确知守城无望之后,美国土地上最庞大的一支英军乘船离开了殖民地。至此大陆会议开始有能力逐步实现对十三州的全面掌控。
当时有些人一度以为战争已经结束了。麻省议会的一名议员在致信感谢华盛顿时甚至祝福他能平静而满足地享受他的退役生活。哈佛大学也为华盛顿授予了荣誉学位,以表彰他的功绩。
然而就像华盛顿本人和其他有识之士担忧的一样,战争远没有结束。
仅仅在三个月之后,三万名以上的英军士兵和德国黑森佣兵便渡海而来,在威廉・豪将军的带领下扑向了纽约,打响了长岛会战。
如果把列克星敦的枪声比作点燃独立战争的火苗的话,那么长岛会战无疑是一桶几乎将起义彻底浇灭的冷水。由于不得不以劣势兵力来防守易攻难守的纽约,大陆军接连在布鲁克林,曼哈顿和新泽西遭受了一系列的惨败。在战术上,英军绕过牙买加山道,在布鲁克林以优势兵力夹击了驻守的上万名大陆军;随后又在华盛顿堡和李堡俘虏了三千名以上的士兵。华盛顿率残部一路撤退,沿途不断有士兵偷偷离队。在抵达新泽西州的纽瓦克之后,詹姆斯门罗中尉(后来的第五任美国总统)在清点人数时发现,华盛顿所能指挥的部队只剩下了三千人。与长岛会战之前相比,华盛顿丧失了近九成的兵力。更可怕的是,其中来自新泽西和马里兰州的民兵将在12月1日服役期满,离开部队,而其余士兵的服役期也仅仅多出一个月,将在12月31日离队。而附近唯一能提供援助的大部队,则是在桀骜不驯的查尔斯・李将军的指挥下,迟迟不肯来援的四千名残兵。
如果要从美国独立战争中挑选出最为黑暗而绝望的一段时间,无过于从1776年7月长岛战役开始,一直到1776年12月25日特伦顿战役结束。在这五个月内,军事上美军没能赢得哪怕一场胜利。华盛顿将军的指挥权也因此遭到盖茨将军和李将军的质疑和挑战。由于临时首都费城失守,当时的中央机构,大陆会议,不得不暂时休会,并辗转撤至巴尔的摩。
在政治上,英军开始在纽约和新泽西等州宣布特赦,只要重新向英王宣誓效忠,则可保证其人身和财产安全。一大批起义的支持者因此选择放弃抵抗,重做顺民,其中甚至包括在独立宣言上签过字的Richard Stockton。同时大陆军的征兵变得非常困难。令华盛顿本人都极为担忧的是,费城最富有的Allen家族也在目睹了一系列的失败后不再支持大陆军,转而投向了英国人,这将成为一个极坏的榜样。
在后勤上,华盛顿麾下士兵的装备可谓是惨不忍睹。
在新泽西伯灵顿镇,一名目睹了大陆军残兵行军场景的民众说:“如果战争还能持续到冬天的话,英军一见到我军就会吓呆的。因为他们可从来没和裸男军团交战过。”
华盛顿本人也痛心地记录道:“有很多士兵已经是全裸的了(entirely naked,原文如此),更多人则穿的过于单薄,以至于无法战斗。”
在外交上,美国人将最大的希望寄于英国的老对头法国能够伸出援手。然而很明显,刚刚从七年战争中恢复元气的法国人只希望能锦上添花,却并不打算雪中送炭。因此即使大陆会议派遣了外交手段高超的本杰明・富兰克林作为大使,也无法在如同雪片般飞来的美军败报中为左右支绌的华盛顿将军赢得一份全力支援的盟约。几年后的事实也证明,直到美军的萨拉托加大捷之后,法国才公开承认美国的独立,并派兵直接和英军作战。由此我们可以确信,在1776年的那个冬季,当华盛顿将军的部队一败再败,几乎销声匿迹时,法国人有充分的理由可以认为战争已经结束,任何援助都没有意义了。
那么让我们来总结一下,在1776年的圣诞节来临之际,美国革命所面临的窘境:主力部队严重丧失战斗力并行将解散,国内革命意志低迷,国外盟友无人援手。而华盛顿将军本人则面临着,要率领着一支饱受失败打击,缺乏后勤的残兵,在十倍于己的强敌面前寻找一条出路,时间限制是六天。过了六天之后就连这样一支部队都没有了,华盛顿将军将成为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
面对这样的形势,无论是英国人,法国人,还是美国人,都会做出美国革命已经失败的判断。
除非,除非大陆军能够赢得一场像样的胜利,至少向寻求独立的美国民众证明,这支部队还没有放弃战斗;向全世界证明,美国还没有放弃革命。
跳出历史本身来看,我们其实可以发现,实现美国独立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只要美国本土坚持抵抗,英军跨过半个地球的补给线早晚会被拖垮。然而问题是,我们可以站在上帝视角说,坚持战斗就能胜利,但当时的人们是不知道的。因为这正是考验人们灵魂的时刻,会放弃的人依然会放弃,而那些注定要在历史上留下一笔的人们,一定会竭尽全力去赢得属于自己的战争。
如我们所知,美国的独立战争最终获得了胜利。那么在1776年如此的困境之下,一定是有人做了一些了不得的事情。接下来就让我们来看看他们是谁,到底做了些什么,才挽救了这场即将熄灭的独立战争。
按照事件发生的顺序,第一个不可不提的人物,是我个人最喜爱的一名大陆军将领,威廉姆斯・亚历山大,人称斯特灵勋爵(Williams Alexander,Lord Stirling)。如果长岛战役中没有他在布鲁克林的奋战,华盛顿麾下很可能连三千人都剩不下,也就很难打响后续的特伦顿和普林斯顿战役了。
如前所述,在布鲁克林,英军绕过牙买加山道夹击了大陆军。当时斯特灵勋爵负责防守高旺努斯山道,在几次打退英军正面进攻之后才发现全军已被包围。眼见沙利文和普特南将军率领的主力已经溃退,为了掩护主力撤离,斯特灵勋爵不退反进,亲率二百六十余名马里兰州和特拉华州的勇士们在科特柳大宅前,向两千名英军发起了六次决死冲锋。这样舍命的拚搏让主力部队得以撤离,而被尊为“马里兰四百勇士”的这支部队最终仅有十人生还。当时华盛顿将军亲自坐镇后方的布鲁克林高地,目睹了此景后痛呼:“上帝啊!今天我到底要损失多少英勇的伙伴!”而斯特灵勋爵本人虽然率先冲锋,却并没有战死。在拼光部队后,拥有贵族和骑士精神的他不愿向英军投降,于是一路杀出重围——向英军的佣兵德国黑森军团投降了。而且他“留此有用之躯”的选择并没有白费,在后面我们依然会看到斯特灵勋爵这个名字,出现在一个堪比爽文的场景中。
第二个人物做出了决定性的贡献,他就是在之前提到过的著名作家,托马斯・潘恩。这个人,总令人怀疑他是不是上帝派来在精神上支持美国革命的。他总是能在最必要的时刻写出最关键的著作来鼓舞人心。当美国革命的火苗开始燃起时,他写作了《常识》一书,以切中要害的批判点明了英国在美国的自私统治的本质,以及独立的必要性及可行性。这本书在人口仅二百五十万的殖民地卖出了近五十万册,唤起了无数美国民众投入到革命之中。此后他一直在华盛顿军中担任副官和战地记者。就在大陆军陷入绝境的这几个月内,他一直随军行动,观察着整个部队,也观察着革命的形势。即使在如此绝境中,凭敏锐判断力站在上帝视角的潘恩本人也一直判断革命必将成功。但是令他担心的是,普通民众和士兵们却因为失败而丧失了信心。因此当他看到部队人数一天天减少,民众支持将要断绝时,他决定拿起自己的笔,再一次激励全国人民。他开始在每次行军的间歇写作。当疲惫已极的士兵们围绕着他酣睡时,他在临时搭建的营地里藉着篝火奋笔疾书。终于在潘恩来到费城时,这本小册子的最终稿完成了,潘恩给它起名叫The American Crisis,即大名鼎鼎的《危机》一书。在书中的第一句话他便写道:“这是考验人们灵魂的时刻。一些只能在温暖阳光下战斗的爱国者,在这样的危机下将怯于为国家服务。但是在此时挺身而出的爱国者们,他们应当受到举国上下,男男女女的尊敬与爱戴。”他不但用热情洋溢的语言激励人们的斗志,还切中时弊的分析了当前危机产生的原因,以及可行的解决方式。他提出了建立一支常备部队的重要性,这推动了大陆军部队改革,从而也为挽救革命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在一片混乱的费城,潘恩花了十天的时间才找到了能打印出这本小册子的地方。为了尽量使它发挥作用,潘恩坚持每本售价仅为两便士,正好是打印的成本费,而随意复印的权利也被授予了各地的打印商。而这时已经是12月19日,距离挽救美国革命的圣诞节只剩六天。这本小册子被印在各种可能找得到的纸上传阅开来,而它的影响力竟远远超出了预期。根据记载,士兵们在各个场所如饥似渴地阅读这本书,他们受到的鼓舞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用书中的第一句话当做行军的口令和战斗时吼叫的口号。大陆军的指挥部把这本书和指挥战斗的书面命令一起下发给下级部队。各个州民间的反响也极为强烈,许多民众开始重新支援革命,一些放弃战斗的士兵也回到了部队。可以说如果没有这本书,华盛顿将不会有这样一支士气高亢的部队来完成特伦顿战役。而在特伦顿战役之后,潘恩依然继续着《危机》的写作。这个系列作品陆续写了十六册,它们不但在美国本土被广为传颂,也随着美国使节来到了欧洲宫廷,在王室和贵族间广为传阅。在1776年到1783年这段时间里,几乎全世界都在等着潘恩的更新,并通过他的小册子来了解美国革命的进程和民众的思潮。
第三个做出“贡献”的人就比较可笑了。因为他大概不会愿意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挽救美国革命,他就是查尔斯・李将军。如前所述,在华盛顿败走新泽西时,李将军正率领着一支四千人的部队在别处驻扎。作为大陆军中少见的极富经验的职业军人,他曾是华盛顿将军指挥地位的有力竞争者。而他个人的性格极差,并曾多次公开表示对华盛顿的轻蔑。因此当华盛顿半是请求半是命令的要他前来汇合时,他却一直拖延支吾,不肯来援,甚至打算自己攻打普林斯顿。从现在的视角来看,他的用心很可能是险恶的。因为华盛顿一旦被俘或被杀,大陆军就有可能在他的指挥之下了。然而这一切都在12月13日那天变得没有意义了。由于李将军轻身自出,带着贴身警卫跑到了距离大部队几英里的地方休息驻扎,他遇到了英军的一支龙骑兵,并被他们俘虏了。华盛顿得知之后大为愤怒,但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件好事,因为在李将军被俘后,沙利文将军终于带着本属于李将军的两千名士兵前来会合了。这件事发生在12月20日,就在圣诞节的五天前,华盛顿终于有了足够的兵力去执行他想要的计划。
所以李将军对挽救美国革命最大的贡献就是,把自己拱手送给了英军。非常可笑的是,在俘虏了李将军后,英国的海牙总督,十分了解李将军的约瑟夫・约克提出应该把他还给美军,因为“对任何部队来说他都是一份最差的礼物”。(He was the worst present which could be made to any army.)作为一名有经验有能力的将军竟然混成这个样子,李将军也实在是值得同情。
第四个杰出贡献来自于物资方面。主要贡献者是弗吉尼亚州的州长帕特里克・亨利,康涅狄格州州长乔纳森・特伦布以及美国海军。很显然,如果在冬天来临之际还不能给士兵们穿上衣服盖上毯子,华盛顿的裸男军团一定会在几天之内崩溃。因此华盛顿请求各州援助这些必要的御寒物资。响应最为积极的是华盛顿的家乡弗吉尼亚州。州议会很快就通过了紧急决议,要求州长协助搜集这些物品。州长帕特里克・亨利立刻向手下的每支治安部队发信,要求他们开始向民间征集物资。其中一封信是寄给他的政敌托马斯・杰斐逊的。在信中他低声下气的向杰斐逊请求,为了在前线作战的将士们,希望他管理的郡能够接受自己提出的收购物资计划。而杰斐逊当然也不会落后,超额地为大陆军提供了大量的物资。康州州长乔纳森・特伦布更是个人出资购买了大量物资送抵前线。他的儿子约瑟・特伦布在华盛顿军中担任军需官,为补给系统的建立做出了重大贡献。与此同时,由于部队需要的资源还有一大部分来自海外,海军的独立号帆船穿过英军的重重封锁,在12月20日为在寒风中发抖的大陆军送来了856条毯子;在12月23日安得利亚号又在一番艰苦的海战后送来了463条毯子,314打各式袜子。如果有人觉得对这些物资的重要性不好理解的话,只需要记住一个事实:即使在得到这样的援助之后,华盛顿的部队依然穿的破破烂烂,有些人还在赤着脚。但是这些物资帮助他们活到了下一场战役,并挽救了革命。
下一个贡献则是来自于大陆会议。作为当时的中央机构,他们终于想通了,在这个极为关键的危机时刻,一团乱麻的指挥体制对于大陆军没有任何好处。因此他们不再顾虑华盛顿是否会凭借军队成为一名独裁者,而是将大陆军所有部门,包括战略制定和后勤管理的权利交给了他。作为回报,华盛顿非常谨慎的使用这些权利,并向议会详细的解释自己所做的军事决定。
最后一个要说的人物自然是华盛顿将军。
作为部队的最高统帅,华盛顿将军最值得称道的并非是某一件事务的成功,而是更加宏观的胜利:在找到合适的战机之前,他保证了自己的部队没有崩溃,他本人也没有被巨大的压力所压垮。虽然兵法讲的是“先为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然而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能够保持这样一支武装的持续存在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从长岛战役开始,他对战争艺术最好的实践都体现在撤退,或者叫转进上。无论是从布鲁克林到曼哈顿的惊险转进,还是从李堡到新泽西的仓皇转进,他都没有让自己的核心部队发生太大的溃散。当其中一部分老兵的服役期限到期的时候,是他亲自站出来,用自己个人的影响力和个人财产试图留住这些士兵。虽然还是有不少人走掉了,但留下的人显然是受到了他的感染。当一军主帅不愿放弃斗争,要做一次最后的拚搏时,这些原本就极为尊敬他的士兵们自然不会抛下将军独自离去。此外,他还为这一次计划中的绝地反扑做了大量的准备,最有效的一点就是建立了炮兵军团。备受他信任的亨利・诺克斯中尉对炮兵军团做了非常积极的改革,他将炮兵连分配到每个步兵旅,并训练了一批不配炮的炮兵,以便在抢夺敌方火炮后可以立刻将炮火覆盖在敌军头上。这两点都发挥了极大地作用。在后面特伦顿战役和普林斯顿战役的潮湿或大风天气里,滑膛枪频繁失效,而受炮闩和点火孔罩保护的大炮则显示出了非凡的威力。在特伦顿战役中,这些受过训练的无炮炮兵们也的确缴获了两门黑森军的重炮,并用它们对黑森军造成了强大的火力压制。
至此我们可以看出,许许多多的人们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为了挽救即将熄灭的美国革命而努力着。与很多人印象中的特伦顿战役不同,这并不只是华盛顿将军本人兵行险着,完全在战术上战胜了黑森军的一场战斗。正是因为有了前面所有人的努力,华盛顿将军才有了最基本的条件,去打一场震惊英军的反击,去打一场让全世界都知道美国还在战斗的翻身仗。
于是到了12月25日,大陆军开始向特伦顿进发。这一次作战的通讯口令正是“Victory or Death”——一场只许胜利不许失败的战斗就该用这样的口号。
12月25日晚,华盛顿亲率2400名将士从特伦顿北面渡河,新泽西的700名民兵由詹姆斯・伊荣将军带领从特伦顿对岸渡河,费城的卡华拉达上校带领1500人从南侧渡河以防伯灵顿方向的英军来援。然而由于河上浮冰过多堵塞了下游河道,只有华盛顿所带领的2400人成功坐船渡过了特拉华河。
华盛顿横渡特拉华河(图片来源:维基百科)
当时渡河的详细场景我们无从知晓,就连大都会博物馆展出的《Washington Crossing》的著名油画中也充满了画家的想像和艺术加工。我只能再次引用文章开头那段记录:“我们像一群衣衫褴褛的疯子一样,赤着脚渡过满是浮冰的特拉华河,吼叫着袭击了黑森军的营地。”这些战士,在前文中曾被我们称作残兵,士气低沉的部队和裸男军团,然而正是他们在天寒地冻中战胜了一切困难,实施了全部努力的最后一部分:渡河,作战。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如果不能取胜,这将是他们打的最后一场仗。“Victory or Death”,美国革命的命运攥在他们每个人的手里。而正是因为他们的奋不顾身,美国革命的火焰才能重新燃起,独立战争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关于12月26日在特伦顿打响的战役本身,本篇文章暂且不做详细的描述。必须要提的一点就是,这是一场实打实的硬仗。
很多流言传说,由于黑森军团在圣诞夜举行了庆祝活动并喝得烂醉,因此大陆军的奇袭非常顺利。事实并非如此。就在圣诞节的前几天,黑森军指挥官拉尔已经从多方面得到大陆军即将袭击的消息。而且黑森军的哨站就在25日当天遭到了新泽西民兵的数次袭击,拉尔已经将警备提升到了极为严密的等级。因此在大陆军炮击特伦顿几分钟后,黑森军就很快集结就绪并准备作战了。
大陆军战斗得相当英勇,而战役最后的结果也很惊人,驻守在特伦顿的黑森军共有896人被俘,阵亡22人,至少83人受伤,黑森军指挥官拉尔也在战斗中阵亡。而大陆军在战斗中并无一人阵亡,仅有数人受伤,包括前文提到的詹姆斯・门罗,后来的第五任美国总统。但是非战斗减员是存在的,有不少士兵因饥饿和寒冷导致的低温症而牺牲。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前文提到的冲出英军重围向黑森军投降的斯特灵勋爵,早已通过换俘回到了华盛顿将军的麾下。他也参加了特伦顿战役,并且依然勇猛的率兵冲锋。在战后,他代表大陆军接受了黑森军的投降。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外如是。
这场战役虽然规模不大,然而其意义却是惊人的。
在国内,很多美国人把这场胜利当做天意,认为是上帝假大陆军之手为美国人民取得了这场胜利。在弗吉尼亚某些地方,原本大陆军派来征兵的机构连一个人都无法征召,在特伦顿战役后却有人成群结伴的来报名参军。一名英国商人记录到:“这些美国人已经从恐慌中解脱出来了,要把他们再置于那样的境地将会非常的难了。”
消息传到欧洲,英国朝野一片哗然,英军将领们在议院的责问下相互推卸责任。但他们都开始意识到,美国人重新被唤醒了,这场战争将不像他们预想的那么简单,甚至连最终的失败都是有可能的了。法国方面虽然依然没有下定决心与美国公开站在一起,但有一些受到感染的法国人开始自发的援助美国,其中最为著名的就是拉法耶特侯爵,他在1777年变卖家产,购买了一艘军舰和大量的物资,赶赴美国参加革命。他的名字被用来命名很多城市的街道,比如纽约的Lafayette street。
几年后英军将领康沃利斯在约克镇率7000余名英军向美军投降,独立战争终于要以美国的胜利为结束。他在与华盛顿晚宴时向华盛顿祝酒:“当阁下在这场漫长的战争中立下的丰功伟业都成为历史过去之时,阁下在特拉华河岸的事迹,将为你带来最光辉的名誉,比起今日的切萨皮克海湾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想这样的赞誉不止应该属于华盛顿将军本人,还应该属于所有在1776年的危机中为了挽救这场独立战争而做过努力的人们。那真是一个考验人们灵魂的时刻,而他们通过了这样的考验,于是才有了今天的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