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纪昀《训大儿》《纪文达公遗集》记载:
尔(你,纪晓岚直呼大儿)初入世途,择交宜慎。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误交真小人,其害犹浅;误交伪君子,其祸为烈矣!
盖伪君子之心,百无一同:有拗捩者,有黑如漆者,有曲如钩者,有如荆棘者,有如刀剑者,有如蜂虿者,有如狼虎者,有现冠盖形者,有现金银气者。
业镜高悬,亦难照彻。缘其包藏不测,起灭无端,而回顾其形,则皆岸然道貌,非若真小人之一望可知也。并且此等外貌麟鸾、中藏鬼蜮之人,最喜与人结交。儿其慎之!
导读
纪昀(1724∼1805),字晓岚,一字春帆,号石云,又署:观奕道人。直隶献县(今属河北)人。清乾隆进士,入翰林院,官至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曾因泄露盐务机要,谪戍乌鲁木齐。
纪昀学识宏博,任《四库全书》总纂官。著有《纪文达公遗集》,又有笔记小说集《阅微草堂笔记》。
人不可无友,但如何交友?以何人为友?大有讲究。这是人生一大问题,处理得好,对个人与社会都有益,反之则有害。古代思想家非常重视交友之道,孔子说:“益者三友,损者三友。友直,友谅,友
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论语•季氏》)这段话的今译是:“有益的朋友三种,有害的朋友三种。同正直的人
交友,同信实的人交友,同见闻广博的人交友,便有益了。同谄媚奉承的人交友,同当面恭维、背面毁谤的人交友,同夸夸其谈的人交
友,便有害了。”(《论语译注》)
纪昀这封家书,以孔子的话为发端,再根据自己的体验和认识而加以发挥,着重指点其子识别“伪君子”。小人伪装成君子,便是伪君子,如孔子所渭“便辟”、“善柔”、“便佞”便属此等人。
为什么要特别警惕伪君子?作者指出:“误交真小人,其害犹浅;误交伪君子,其祸为烈矣。”具体理由有三:其一,伪君子形形色色,其险恶用心,也“百无一同”,认识了这一个,不一定能认识那一个,吃了一次亏,难保下一次不再吃亏。纪昀久历官场,通古达今,加之曾被人中伤陷害,因而对伪君子深恶痛绝,对其险恶用心、鬼蜮伎俩也看得颇透。此信一连用了九个“有……者”的排比句式,淋漓尽致地揭露了伪君子们的种种阴险毒辣心肠,比喻形象,笔锋犀利。其二,伪君子不像“真小人”那样露骨地干坏事,使人容易发现,容易认识,而巧于伪装,道貌岸然,将其鬼蜮伎俩荫蔽得很深,“起灭无端”,很少露痕迹,使人难以察觉。其三,伪君子“最喜与人结交”,看上去很够交情,很讲义气,以博得人们的信任好感,以售其奸。
纪昀此信,虽然是对儿子讲的;但对一切善良的人,特别是涉世未深的年轻人,识别和提防阴险的恶人,是非常有益的。
注解
拗捩:冥顽不化。虿(读柴):蝎类毒虫。冠盖:指达官贵人。
金银:指有钱的阔佬。业镜:佛教指冥界照映众生善恶业的镜
子。麟鸾:麒麟和鸾凤,古代传说中的神兽和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