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军委会副参谋总长白崇禧在武汉。(网络图片)
参谋总长一职,在大军统帅作战序列上,除大元帅(即吾国军事委员会蒋委员长)外,居赞襄帷幄最崇高之位置,非有特殊事故,向不轻履前线,盖其主要任务,在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不以东西驰突为务。此为欧美先进陆军国所通行之军事组织原则。
今副参谋总长白崇禧上将,才望风格,为中外人士所共景仰。在过去国民革命北伐过程中,上承蒋委座特殊知遇,已建不世之勋名。抗战军兴,更能以身下人,对于参谋总长一席,始终谦逊。盖在白上将心目中,参谋系统,辈数与才望须并重,故始则推重参谋总长程潜上将之驾轻就熟,已居其次。自程潜上将真除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则悉力推崇北伐军老辈何应钦上将继程潜之后为参谋总长,不愿遽跻首席,其风格不可及有如此者。
上将于去年8月4日自广西桂林,飞抵南京,亘抗战三期之全战役经过,迄武汉放弃之前夕,共为四百五十一天,驰骋战场之时间,居全战役时间百分之八十,起居帷幄者,仅占百分之二十。以其任务与行役考之,似与欧美先进陆军国之参谋业务相违反。惟白上将以中国陆军组织,尚未臻现代化,凡事非躬亲督促,不易收坐言起行之效,或有劝其节劳者,咸以此意报之,是以策定与实施,不至过度悬殊者,赖有此耳。
上将在每期战斗,皆终始其事,故当转移阵地之际,虽未受有“断后”之任务,而因富有责任心,于不自知中,常为最后退出阵地者,故其突围之战史,亦不一而足,寝假成为军中府中之美谈,是以不得不记。
第一期作战之最终阶段——南京城内决战计划,本非上将所从同者,惟因唐生智上将之自告奋勇,上将虽加以阻止而不生效,遂为唐氏牵率困守至南京沦陷之前三日,始由下关扁舟渡江至浦口,乘津浦铁路军车经滁州,蚌埠,徐州,郑州,信阳而至汉口。
沿途视察部队与防御工事,历时七天始抵达。当未去南京之前一刹那,敌军占领光华门,炮声震耳,火光烛天,铁鸟纵横天空,盲目轰炸。上将命仆夫严驾,先至总理陵园,恸哭者久之,左右不敢仰视。既出陵园,谓其从者曰:“吾(上将自称)数度于役南京,慕夫子庙,莫愁湖,秦淮河诸名胜,皆因戎马倥偬,不曾蹑屐其间,今敌兵薄近京阙,城破在即,大好河山,将不免沦于异类,虽收京不久可期,但经一番兵燹之后,而旧日豪华,不易复见,不如借此夕阳晚景,一弚名胜。”言下不胜嘘唏感慨之至!随从者莫知所对。遂于数小时之内,遍览诸名胜,并再度视察市内防御工事,悲戚之情,诚不可以言语笔墨喻之者,是以第一次突围之逸事也。
抗战步入第二期后,上将复以副参谋总长资格,组织参谋团,协助李司令长官筹划第五战区作战军事,造成台儿庄胜利之抗战史上最光荣之一页。后以敌军倾其全力,形成数路包围之势,我以持久战与消耗战之战斗目的已达,始奉令断然放弃。然上将与李司令长官复不忍遽去,迄至敌军炮弹落着司令长官部时,始同李司令长官退出徐州,沿途骑行由覃连芳护驾,冲破敌人之重围。时敌机二百架密集于天空沿途搜索,护卫部队,昼伏而夜行,敌机时亦低飞扫射,上将有时则避于荒村古庙,幸战马亦善体主人意,驯然未敢动,且不悲嘶。致敌机之六日空中搜索,毫无所获。自是之后,经萧县,义勇集,渡过河,以止于凤台。其中六昼夜,为避免为敌军所发觉,不发一字之无线电报,与外间通讯完全陷于断绝。艰危之情况,至今思之,犹不禁为上将与李司令长官捏一把汗,惟上将则处之自若,从者无不折服。
至于此次我军退出武汉,纯为出自自动之计划,故其阵容,较以往南京,徐州两战役,整齐而且严肃,复廓三军,多半沿铁路线与长江南退。俟全军均开始撤退后,上将始由武昌渡江,憩于汉口某处,至汉口放弃前数小时,离汉沿公路至平汉路西侧与李司令长官会于某处,筹划第四期抗战大计。今则复由宜昌南渡至常德,转岳州前线云。此中兜一小圈子,起码千余里,与抗战初期之往返京沪道上二十有余次者,及抗战第二期之代委员长宣慰西北陕、甘、宁、青四省并视察军事,同为远距离之行役,三者行程之总和,视(中共)八路军之“二万五千里长征”,或且过之。
回溯以往三战役之经过,以视前出师表所谓“涉险被创,危而后安”者为何如,况上将涉险而不被创,其福泽更高人一等,上将诚足以自豪也哉。
陈孝威
民国二十七年十月二十七日
(1938年10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