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章书院(网络图片)
【看中国2019年10月7日讯】当你选择曝光一个充满着污秽的行业,往往就代表着,你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这在两年前我选择站出来,曝光豫章书院前,就明白的道理,当时我在考虑了一个星期后,选择抱着身负重伤的决心去战斗。
但世事终究难料,让我没想到的是,最终被报复进深渊的人,是我身边的朋友们。
他们有的被公司辞退,有的选择了自杀。
可我们付出了这么多,最终又得到了什么呢?
当时在我发出《中国到底有多少个杨永信?》后,引起了整个社会的关注。很多曾经有过惨痛回忆的受害者,勇敢地站出来,帮我们戳破了豫章戒网瘾学院那些“山长”们的假面具,也有很多可爱的志愿者们,投入到这个事业里面,不惜花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帮助那些受害者们维权。
当时的我,被他们威胁要废一人废我一只手,大概是让我再也写不了文章。
至于志愿者们,从那件事情开始以来,豫章书院的“吴军豹们”,就在通过各种方式,刺探我们的信息,方法包括但不限于伪装成受害学生,潜入我们方便受害者与记者沟通的微信群,让黑客黑志愿者的电脑,跟踪前往南昌的志愿者……
在我们其中一次排查的过程中,惊讶地发现吴军豹自己的小号,就在我们的豫章书院受害学生1群里,当时我们在那个群里谈论所有行程方针,都在吴军豹的眼里。
不过幸好我们做了两手准备,会对受害者的信息层层审核,还建了2群,3群,核心群等等,按照可靠程度,让他们进不同的群。1群就是给所有受害学生交流的群,也是因此,吴军豹才能潜入进来。
在这里给那些在1群的受害学生致一声歉,不是我们想要防范你们,只是他们以各种方式刺探我们的真实信息,准备打击报复,我们是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不得不这样做的。但尽管做了层层准备,陷入到了个人信息被曝光的困境里。
其中一个冒充成受害学生的人,加上了我们其中一个志愿者,盘问各种“你多大了”、“你是哪里人”、“你在哪里上学”、“我能不能加其他志愿者的好友”……这类刺探信息的问题;另一边,一个志愿者在和假受害学生聊天的时候,对面说自己有非常关键的证据,然后就发过来一个文件,他点进去,结果发现自己的电脑不受自己控制了,在自己操作着,他也略懂一些电脑,知道是自己电脑被黑了,于是立马拔掉了电源。
其中一个志愿者的QQ号被盗,那是我们在QQ上主要的沟通账号,后来查到盗QQ号的IP,是来自江西南昌(豫章书院所在地)的。
我们的微博维权会官方账号,被轰炸式举报,现在连名字都被消除了,只剩下一堆数字:
举报他们的人,是吴先生,不用想也知道是吴军豹(豫章书院山长)。
其中一个志愿者,是一位女生,一个非常温柔,热心的女生,相信参与这件事情的记者、受害学生们都知道她,她在这里面的网名叫做“子沐”,她从头到尾,都在努力为这件事情奋战着,从建立维权会,到联系受害学生、记者,花费了数不清的精力,来帮助这些孩子们。并且处于安全考虑,我并没有选择让他们曝光在大众视野下。她是一个完全不求回报,一个真正的好人。
但这个女生,信息被豫章书院那边挖得干干净净,从真实姓名,到手机电话,再到家庭住址,甚至是就读的大学,没有什么是幸免的。
在一次自习课,她被辅导员叫了出去,问她是不是参与了什么“违法组织”,她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身边的人,连亲密的同学都没有说。那只有一个可能,是豫章书院的人,骚扰到了她的学校里,说子沐这样一个为了正义奋战的姑娘,参与了什么“违法组织”,她的父亲也多次威胁她,不行就让她退学。
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因为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帮助豫章书院的孩子,她的成绩也一落千丈。一方面在豫章书院的轰炸式骚扰,骚扰到她的家人,她的学校,还有她自己本人;另一方面,也是家人的不理解;再加上接触到了太多负面消息,在各种压力下,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这样一个温柔的女孩,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姑娘,一个真正的好人,选择了自杀。
在经过医院的艰难抢救下,她被救回来了。但与此同时,她的抑郁症并没有好转,她还是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也许活着还不如死去。在这种状态下,子沐不可能再从事志愿者的工作,就这样,我们最温柔的一位战士,被豫章书院打垮了。我在这之后,真的非常愧疚,因为我是从事这个工作的,这些诋毁、攻击对我来说都是家常便饭而已,我一天收到的辱骂,可能比普通人一年收到的还要多。
尽管有些时候,我也会受到这些辱骂、威胁的影响,但相对于其他人来说,这点影响微乎其微,这也是直到今日,我还能站在这里的原因。我不得已的有了一颗大心脏,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下来。
也许我就不该同意子沐来当志愿者的,也许是我当时的一个疏忽,毁了她的一生。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后悔了。我们只有战斗,只有不顾一切的战斗,只有不惜身负重伤的战斗,才能不让子沐的痛苦变得毫无意义。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当着她的面告诉她,你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好人。
受到迫害的志愿者不止她一个。
另一个志愿者,原本是在一家游戏公司里做策划,业余时间帮助受害学生们维权,他被找到了个人信息,被找到了他工作的公司,他公司就接到了无数个关于他的举报电话,说他多管闲事,小心你们公司也一起遭殃,于是人事部就和他联系,告诉他被辞退了。一份大好的工作,就这样没了。
后来他和朋友合伙创业,在自己公司里,在接到了举报电话后,居然被自己的朋友表示,让他在保留股份的情况下,退出自己的公司。
这就是我们所经历的,也是我们那些热血的志愿者们,这两年来的缩影。
我们在付出了这么多,这么惨重后,得到了什么?
得到的是:
证据不足,证据不足,证据不足,无数个证据不足!
所有的案件都是证据不足,从豫章书院的大案件,到每个人的小案件,都是证据不足。哪怕我们有里面的教官良心发现,做污点证人;哪怕我们有学生遭到毒打后的照片留存;哪怕有数百个,上千个受害学生在没有事先沟通的情况下同时指证,他们做了这些事情;哪怕连央视都因为我们的努力播出三期节目,来讲戒网瘾的事情,豫章书院的事情。我们依然得到了一个证据不足的结果,证据永远都是不足的。
其中一个受害同学,在2017年12月的时候,就得到了这个“证据不足,请继续补充调查”的结果。当时想着不给他们添麻烦,就没有说出来,耐心等候进一步的新进展。
但过去两年了,我不知道这等得够不够久,我不知道两年没有任何新进展,是不是代表着这件事情就无限期搁置了。
我只知道,没有一位豫章书院的负责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我明白,在受害学生和警察们沟通的时候,他们非常负责,也非常想要帮助这些学生,想要豫章书院的恶人受到惩罚。可能在司法层面上,真的是证据不足,现有的证据不足以逮捕他们,不足以把他们送上法庭。
我只是很悲伤,豫章书院的“山长”们,他们拿着过去从受害学生们身上赚到的钱,依然潇潇洒洒,潇洒到这两年来,不间断地报复我们的程度。他们没一点事情,只是关掉了学校,甚至连罚款都没有。我们的这些满腔正义,没做任何亏心事的志愿者们,被各种骚扰,被公司辞退,被家人辱骂,被身边的所有人质疑,被逼到抑郁症自杀。
他们在报复我们啊,我们在生活里已经四面楚歌。
随着这个世界的关注一点点消退,我们就越来越危险,他们就越来越肆无忌惮,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被怎样的报复。他们有权有势,还家财万贯,我们一无所有,在他们面前我们弱小得就像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这并非没有先例的,全世界历史上,有无数个死于非命的正义之士们,有无数个被迫害的记者们。
去年,全球有52个记者死于非命,这还只是被发现的。这就是一条荆棘之路,这就是一颗鸡蛋,视死如归去撼动墙壁,大概率会遇到的宿命。但明知这样,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原因也许有一个:
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
我们的诉求很简单,也很卑微,希望相关部门能够重启对豫章书院及其相关负责人的调查,另外,希望吴军豹他们,能够停止对我身边那些志愿者的迫害,停止对当初站出来的受害学生的迫害。
但在这两年里,我们发现仅靠我们自己,是做不到这些的。
我们已经孤立无援了,所以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我们只能请求你们的帮助,我们希望你们能够帮帮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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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在这里,代表子沐,代表所有勇于站出来的受害学生,代表所有投身在豫章书院事件里的志愿者,多谢诸位了。
“曾经也有人劝我,不必做这件事情。”
“当你选择曝光一个充满着污秽的行业,往往就代表着,你在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但我已经做好身负重伤的准备了,而这正是我的选择。”
另外,因为暴走大事件的那次风波,让很多朋友不太清楚这件事情。
作为第一当事人,我还是来说一下当时的时间线吧。
以下从两年前,也就是2017年,豫章书院在网络上还是一片赞扬说起。
作为豫章书院的受害人,周同学在从豫章书院逃出来后,一直在努力想要告诉世人豫章书院的真相,但是他在贴吧发的贴被百度删掉,尝试了各种渠道都失败了,并且在2017年7月的时候,他说的真话,还被以“造谣诽谤”的名义立案调查。
10月16日,在各种碰壁后,周同学悬在在知乎上私信我,后来加了qq,他就在那上面讲述了他在豫章书院的经历,我也决定尽我所能的帮助他。
10月16日~10月26日,这十天里,我查阅了许多关于“戒网瘾学校”的资料、新闻,还有这些年对杨永信的报道,我也在这段时间里,和因为三星爆炸案,一直与三星对抗的“不老的老回”讨论过这件事情,他向我推荐了一位记者朋友。
10月26日,我在自己的专栏发出了“中国到底有多少杨永信?”这篇文章,在11点的时候,文章约2k赞的时候,豫章书院某“信息部”的老师,把文章的链接发给了吴军豹山长,12点左右,吴军豹本人的知乎账号,开始出没在文章下方的评论区。他后来私信我,说要给我提供证据,想让我删文章,他加了我微信,并且聊了一下午。
在这过程中,豫章书院的官方网站关闭,他接到了四通撇清关系的电话(有聊天记录作证,他本人也在我的质问中,承认了很多事情)。
10月27日,南昌青山湖官方宣布调查豫章书院。
10月28日,另一名当事学生@姗尼玛大王丶在微博上讲出了自己的经历,引起了比较大的反响,与此同时,也有黑客凯文等微博大V开始关注这件事情,在当天早上,我发了在和戒网瘾学校的吴军豹校长对话后。这篇文章,接下来不久,转发我文章的微博被限评,我的两篇文章也被限评(未删),至今仍然在关闭状态。
同时豫章书院方花钱请了大V来帮他们洗白,但是被我在洗白文里抓到了漏洞,直接戳穿那位大V被收买一事,导致她几天之内掉了近十万粉丝。具体是怎么抓到漏洞的,可以去看我“吴军豹,你就算找大V也翻不了盘的”一文,里面有详细论证。
在这个时间点,媒体正在采访我和志愿者们联络来的上百名受害学生,那段时间我和他们是不眠不休,整理上百名受害学生的爆料,同时与记者接洽,帮助记者联系到他们感兴趣的受害学生,还要防范伪装成受害学生的豫章书院方卧底。
最开始是我在做,后来因为有一次三天三夜都没有休息,实在撑不住了,再加上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就有很多志愿者加入,帮助我来整理,最开始是子沐和浩然,然后加入了更多的人,才把我解放出来。
10月30日,南昌青山湖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我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于是写了请南昌青山湖就“豫章书院”一事重新进行调查一文,要求他们不要“挤牙膏式”调查。
并且在前一天,我之前发的所有关于豫章书院的文章都遭到了举报,当时我建议知乎官方先撑几日,因为当时已经有多家权威媒体正在暗访,比如说央视,唯一可惜的是南昌青山湖官方至今没有重启调查。
媒体也开始陆续的报道了,尤其是新京报,采访到多位当事学生、教官、工作人员,并且拍成视频。
这是第一次有媒体报道这件事情,之前都是我的文章在支撑热度和持续曝光。
大概在这个时间点,《暴走大事件》的一位编剧联系到我,表示想要做一期这样的节目,我同意配合,也就是后面《暴走大事件》豫章书院的那期节目。
11月3日晚,CCTV13的《新闻1+1》报道了豫章书院:《新闻1+1》20171103“问题少年”怎能交给“问题学校”?
11月5日,豫章书院开放日,新京报在腾讯新闻直播了当天的过程,无数家长(后被证实里面闹得最欢的,要么是投股,要么是请来的托,要么是豫章自己的工作人员)拉横幅表示支持学校继续办学,支持学校渡过难关:
11月8日,在我发出《中国到底有多少个杨永信?》一文的十二天后,原本正常开业,无任何倒闭迹象的豫章书院,关门了。
11月11日(这个日期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暴走大事件》播出豫章书院的那期节目。
12月7日,在多位受害者联合前往南昌报案多天后,豫章书院被立案调查。
同月,其中一位报警的受害学生(罗伟)得到回复,由于证据不足,无法逮捕,请警方补充调查。
在这之中,无论是央视的报道,还是《暴走大事件》的节目,都没有提到志愿者们和我的名字与努力。也就导致了一些朋友,认为《暴走大事件》抢了我们的功劳,让自己成为英雄。但我们对此并没有任何计较,这两年以来我们从来媒体过这件事情,反而很欣喜他们帮助受害学生们扩大了影响力。
但为什么我现在又旧事重提,斤斤计较地强调这一点?
因为我和志愿者们,还有勇敢站出来的受害学生,后来变成志愿者帮助我们的,是直接接触受害学生,直接与豫章书院和吴军豹他们势力对抗的人。我们是伤他们最深的利刃,当时绝大多数关键性证据,都是在我们的努力下,从吴军豹的心窝子里凿出来的。
就像那唯一一张留存下来的被暴打后的照片,是我和子沐他们连夜与身在国外的这位女生,费尽心思多番沟通,再加上她自己也十分配合,最终说服她愿意把这张有些隐私的照片公之于众。
这也就导致了,吴军豹恨我们入骨,再加上他一直没有被逮捕入狱,他根本不需要隔着监狱大墙让别人来报复我们,这让他报复起我们来,太简单也太轻易了。
我还好一些,本身就有一些名气,他不敢轻易地对我动手,但他一直在搜集我的信息,准备等事情完全过去后搞我。我的那些志愿者们,他们没有任何势力,有些还只是在校学生,也就导致了吴军豹可以对她们肆无忌惮的报复,各种骚扰,吴军豹自己就在监狱外亲自指挥这件事情。
就像在这之中做出贡献非常大的子沐同学,被报复到自杀,你们也没有一个人知道,没有任何舆论能给她支持。这一刻我才发现,之前我和志愿者们太天真了,我们以为“淡泊名利”是对的,哪怕让别人做了英雄,只要对这件事情有益,就是好的。
但与此同时,我让那些可爱的志愿者们丢掉了他们唯一的保护伞,就是让大众知道,他们在担着多大的风险做这件事情,他们付出了哪些努力,他们是最有可能会被吴军豹报复的人。
央视不会被吴军豹报复,《暴走大事件》不会被吴军豹报复,新京报不会被吴军豹报复。
但我们会。
只有我们会被吴军豹挖空心思地刺探真实信息,然后通过这些真实信息,骚扰,轰炸,甚至是找上门来。如果你们都知道我们做了这些事情,从他们开始打第一个骚扰电话,就能让社会的目光重新聚到吴军豹身上,他绝不敢做这种过分的事情,也不会有子沐不堪压力到自杀,她的父亲也不会觉得她一无是处,给她那么大的压力,反而会以她为荣。
曝光地沟油的河南记者李翔,在事情冷却后,被那些他曝光的恶人们,在凌晨一点埋伏到他单位后门,刺了他十几刀,李翔不治身亡。
我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到我身上,也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到我那些可爱的志愿者身上,也不想让子沐的遭遇重演,现在还在坚持的几个志愿者,在骚扰和现实的压力下,精神都接近崩溃。
我让他们去看心理医生,然后告诉他们,把这些事情全交给我,让你们遭遇这样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我会让事情变好起来的,我会让这一团糟的现状好起来的,请你们相信我。就像当初的周同学,不顾一切把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然后我告诉他,我会帮助你的,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于是他就相信了我,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但若是让我说真话,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我都很迷茫,很惶恐。因为我并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人,我只是一个会写点东西的普通人,区区几万粉丝在偌大的互联网上连个水花都掀不起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让事情真的变好起来,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辜负他们的期待。但我只能这样说,因为当时与现在,我都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我除了这杆笔以外,一无所有。
但我必须用这杆笔,掀翻这死气沉沉、毫无希望、能把人拖入抑郁症的无望现实。
因为我曾经成功过。
因为我必须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