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邪官如向火取暖的乞儿
《开元天宝遗事》记载:
唐代,满朝文武官员,多去依附杨国忠,争着求取富贵。只有张九龄从来没有登过他的门,杨国忠因此怀恨在心。
张九龄常跟人谈论说:“现在的某些朝廷大员,多是些凑到火边取暖的乞丐,一旦火灭灰冷,再到哪里去找暖气?那时,一定会冻死冻裂,把尸骨扔在沟壑里。这样的灾祸,不会很远了。”
后来,果然由于安史之乱,趋炎附势的人,受连累而被治罪,甚至被灭族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张九龄的确有先见之明。
【评点】
凑向邪火取暖,利益只在眼前。趋炎附势的人,未来风光凄惨。赶快三退,切莫迟延!
二、杨再思求人二事
《大唐新语》记载:
杨再思任玄武尉时,出使京城,住在客栈中。有一个小偷,盗走了他的行囊,正好被他遇上了,小偷向他谢罪,杨再思说:“您有不良行为,不要再声张了。恐怕别人听到了会伤害您,请你把行囊中的公文留下来,其余的,都送给您。”后来,杨再思官至宰相。武则天当朝时,只要一遇上旱涝灾害,就要关闭坊市的南门,以求神明禳解,下雨减灾。
有一天,杨再思早晨入朝,正遇上一辆载货很重的牛车,将要牵出西门。道路又陡又滑,赶车人大声喝叱,牛也拉不动车,于是,赶车人骂道:“这个呆宰相!不能调和阴阳,却来关闭坊门,让我绕路,受这么多辛苦!”
杨再思身居相位,和缓地对他说:“是你的牛力气小了,请你不要责怪宰相!”
【评点】
杨再思不发脾气,官运亨通。升官后,性情不变。上述两次求人,都值得回味,并非颐指气使。
三、王积薪听下围棋
唐代李肇《国史补》记载:
王积薪棋术高明,已是功成名就。他自认为天下没人是自己的对手。一次,他要去京城长安游览,走到半路时,在一家客店住宿。等到灭了蜡烛,他听到店主家的老妇人,叫隔壁的媳妇,说:“晚上这么好的时光,难以打发,我们下一盘围棋好么?”媳妇回答说:“行啊。”老妇人说:“我在第几道下子了。”媳妇说:“我在第几道下子了。”两人各说了几十次。老妇人说:“你败了。”媳妇说:“我认输。”婆媳俩说棋时,王积薪把每一着都记下了;第二天复验那盘棋的局势,见布局攻防,都十分奇妙,是自己的棋艺所不及的。
【评点】
王积薪是唐玄宗时的围棋高手,自认为天下无敌。殊不知,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客店里婆媳俩,凭记忆暗中对弈,又无灯,这叫“下盲棋”。其技艺远在王积薪之上。
看来,世界之广,不可孤芳自赏;学海无涯,不可夜郎自大。
四、张籍推赞朱庆余
唐代范摅《云溪友议》记载:
朱庆余遇上了水部郎中张籍这位知音。张籍把朱的新旧作品都要来,反复吟诵,并帮助修改。他还把朱的诗作,留下多篇在身边,向人们推荐、赞誉。因为张籍有盛名,所以当时的人,无不传抄、吟诵他所喜爱的朱庆余的诗作。朱庆余因此顺利地考中了进士。
起初,朱庆余是相当谦逊谨慎的。他写了一首《闺意》诗,送给张籍,诗句是:“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张籍也给他答谢了一首诗,写道:“越女新妆出镜心,自知明艳更沉吟。齐纨未是人间贵,一曲菱歌敌万金。”朱庆余因此而诗名流布于四海之内。
【评点】
朱庆余一生仕途上并不得意,但在当时颇有诗名,与著名诗人张籍、贾岛、姚合等人都有交往。他的诗,多抒写个人日常生活中的感受,涉及社会生活的较少。擅长五律,刻画细微,辞意清新,与张籍诗的风格相近。因此,张籍尤其欣赏他的诗。
本篇所记叙的两人的诗歌倡和,是广为流传的文坛佳话。两诗借此喻彼,隐喻巧妙,富有情趣,一直受到人们的喜爱。
五、谭生刺重色
唐代范摅《云溪友议》记载:
真娘是吴国的美人,当时的人们,把她比作南朝名妓苏小小。真娘死后,葬在吴宫旁,过往的客人,有感于她生前的风华美丽,竞相在她墓旁的树上题诗,诗多得简直就像梳齿鱼鳞。有个叫谭铢的举子,是苏州一带出众的人才,他看见真娘墓前的景况,便写了一首绝句,留赠后来的凭吊者。看了他的题诗,来游览的人的题诗,才略略少了一些。
谭铢的诗写道:“武丘山下冢累累,松柏萧条尽可悲。何事世人偏重色,真娘墓上独题诗?”
【评点】
古代邪官视女性为玩物,一些士大夫吟诗作赋,常以女性为题材,大多也是着眼于声色之娱。这则笔记,借谭生之诗,对当时“世人偏重色”的社会风习,进行了讽刺、针砭,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
六、居之难易
唐代张固《幽闲鼓吹》记载:
尚书白居易,早年,为参加进士考试,初次来到京城。一天,他带上自己的诗作,去拜见著作郎顾况。顾况听说他名叫白居易,端详了他好一会儿,开玩笑说:“京城米价正贵,在这里居住,也很不容易啊!”顾况翻开白居易的诗册,见第一篇上,写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读到这里,顾况转而赞叹道:“写得这样的好诗句,居住在这里,就很容易了!”于是顾况极力提携和引荐白居易,使他一下子名声大振。
【评点】
这个小故事虽系传闻,却流传很广。五代王定保《唐摭言》上,也有类似的记载。顾况在不了解白居易时,拿他的名字开玩笑,一读诗作,便赞口不绝。这里一方面写出了白居易的文学才华,另一方面也表现出顾况的诙谐幽默,爱才重才。全篇仅有百字,却写得生动形象,意趣盎然,读来很有兴味。
七、书法优劣
唐代李绰《尚书故实》记载:
王僧虔是著名书法家王羲之的孙子,也擅长书法。齐高帝曾问他:“你的书法与我的书法,哪个更好?”
王僧虔回答说:“我的书法是臣子中最好的,陛下的书法是帝王中的第一名。”齐高帝听了,还是很不高兴。
王僧虔后来曾用残破的笔,故意不把字写得太好,正是怕高帝嫉恨的缘故。
【评点】
王僧虔,出身于书法世家,本人也是大书法家。齐高帝的书法与他比,自然是望尘莫及。但齐高帝,凭借帝王的威势,想把什么风光都占尽。他的问话,其实已规定了答案。王僧虔的回答也还算巧妙,但终究没把皇帝的书法摆在自己之上,这就不免引起了高帝的不快。小心翼翼的王僧虔,便不再敢随心所欲地显露真功夫了。
书法艺术的天地,也并非一方净土,在帝王与臣子之间哪有公平的竞争。
不过历史是公平的。提起书法,人们都还知道王僧虔,可谁还记得那个齐高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