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对天王的理解未必是正确的,而天王也有很多事情是众人所不知的,例如在诸多奏乐种类之中,天王尤其重视管乐和弦乐。(图片来源:时报出版)
说到音乐与天王的关系,相信有些较留意现代王室消息的读者知道,新任天王德仁是一名管弦乐的能手,他在就读学习院大学时,便能演奏小提琴和中提琴。然而对于天王家来说,演奏西洋乐器当然是一个异数,毕竟西洋乐器和音律传来日本不过是一百五十年前的事。在那之前,历代天王一直都与和式乐器和音律如影随形,密不可分。没错!乐器和音律就是天王的帝王学之一。
日本史学者胡炜权提到,现代的日本王室会在每年一月于王宫举行和歌会,歌会起码已有近八百年的历史,可追溯到十三世纪末的镰仓时代中期。比和歌会历史更悠久的就是“御乐始”,用现代语来说类似于“王家演奏会”。在这个王家演奏会里,天王不是临席聆听的一方,而是亲自演奏的当事人。因此,“御乐始”与和歌会一样,都是展示天王文化实力和教养功力的重要活动。
“御乐始”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一千二百年前的奈良时代,一直延续到一八六九年,也就是明治维新的第二年。明治天王在该年举行了历史上最后一次“御乐始”,直至一百五十年后的现在,都再没有举行过,已成绝响。镰仓时代中期的顺德天王,在自笔书写的帝王家训《禁秘抄》中,提到天王有几个必须学习的技能,排第一的是中国经典学问,第二的是管弦,和歌则紧随其后。由此可见,在古代帝王学里,管弦的重要性与和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均要求王家子弟从小学习,预定将来成为天王的王子,更以最严格的方式接受名家的教育和培训。
既然如此重要,为什么管弦会在明治维新之后随即被弃之一旁,不曾复兴呢?在这之前,先来谈谈天王的音乐学史。日本史学者胡炜权表示,古代的日本宫廷重视奏乐,这与七世纪时通过遣隋、遣唐使的交流,吸收了中国王朝的礼乐制度,有着重要关系。在这之前的古坟时代,即公元五世纪为止,日本通过与朝鲜半岛的交流,吸收了百济、新罗和高句丽三国的礼乐舞曲,将其改良和进行本土化,慢慢形成日式风格。因此,日本宫廷的奏乐文化其实是经历不少转折,混合而成的。
在诸多奏乐种类之中,天王尤重管乐和弦乐,一般而言,主要学习的管乐乐器有笛和笙,而弦乐乐器则是琴(和琴、和筝)与琵琶。十世纪时在位的村上天王曾经说明管弦乐对天王的意义。他说:“思于心里,携于手上,唱于口中,听于耳内。”他认为通过学习、演奏管弦,便能习得四个重要的美德--心有所思、手持音乐,唱念口边和深入耳听。可见到了十世纪,天王已经不只视音乐为陶冶性情的工具,更将其提升到培育君德君才的重要媒介。也因为这个原因,管弦在中世纪时便被尊称为“帝器”。到了十二世纪,正值武士崛起的时代。即便如此,天王与贵族对于“帝器”管弦的重视一如既往,也产生了很多理论和哲学,当时最重要的一本管弦乐理书《管弦要义》便提到:“一切音乐皆是为治国治民也。”
当时的贵族依然相信管弦为首的音乐是国君学习治国、兼听八方、知国难、忧民苦的重要一环。因此为了尽早习得如此重要的治国之术、帝王之学,王子们自小便刻苦学习,学有所成后便会在“御乐始”等场合,于众贵族王族面前演奏,以示具备统治能力。然而,随着朝廷统治能力衰退,以礼乐治国的理想已不具现实性,天王学习管弦也变成一种礼仪和家艺独学。对于镰仓时代以后的天王来说,学习管弦既是天王的任务,也是延续祖宗遗德、绝学的使命。
因此,虽然有少数天王在特定条件下,可以自选喜欢的管弦乐器来学习,但这也与他父王的学习经历十分有关。即使某一位天王对学习特定的乐器没有天分,但为了以上的理由也必须勉力学习,延续传统。这是因为如果不能延续下去,既愧对祖宗,也有损君德。尤其在十三至十四世纪爆发的天王家分裂,学习管弦乐器对于两派互不承认的天王家系(北朝、南朝)来说,更是分辨敌我,以及显示优越的武器。这段王家分裂的苦难同时也是“帝器”的淘汰筛选时期。到了室町时代,管乐中的“笙”与弦乐中的“筝”,成为了最重要的“帝器”,为此后历代天王所必修,以示君王的气度与教养。不过到了江户时代,学习乐器逐渐式微,“帝器”也不如古代那么被重视,流于形式化。笙与筝以外,曾一度被放弃的和琴、和笛,也重获重视。
到了幕末时代,最后一个可以演奏笙与筝的是孝明天王,而明治天王则似乎未学习“帝器”。在一八六九年举行的最后一次“御乐始”,天王变成了“听乐”的一方,不再进行演奏。明治政府虽然没有明示原因,但显然是模仿当时西方国家君主出席演奏会的习惯。虽然西欧国家也有国王自行演奏乐器,但明治政府为了提高君威,强调国家威严,否定了身为“现御神”的天王在公众场合演奏乐器的需要。虽然新天王德仁熟习西方弦乐,但这并不代表天王重拾演奏乐器的王家传统(毕竟不是和乐)。这嗜好会不会成为将来天王重修“故业”的契机,则有待观察了。
(本文节录自:胡炜权《解开天皇秘密的70个问题第一部+第二部套书》,时报出版,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