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雷夫妇(网络图片)
傅雷到底收藏了多少幅黄宾虹的画,他仅仅收藏黄宾虹的作品吗?以前我只是推测,觉得傅雷应该有不少藏品,直到最近读了澳籍学者罗清奇的大作——《有朋自远方来:傅雷与黄宾虹的艺术情谊》,傅雷作为艺术赞助人和古物书画收藏家的双重身份,这才比较完整地浮出水面。
作为现代知识分子个案研究,颇有看点的傅雷和邓拓,他俩的传记研究一直是热门。随着最新一本《书生邓拓》(李玲:《书生邓拓》,福建教育出版社,2015年 4月)的出版,邓拓的传记或者已达七本之多,但关于他的中国画收藏,详细的收藏活动,收藏与他的性格关系,尚未被有机地纳入邓拓研究中。金梅、叶永烈等人 考证傅雷生平,除了与黄宾虹惺惺相惜的友情,都没有正面触及傅雷的收藏。
而弄清楚作为收藏家的傅雷,对丰满傅雷很重要。罗清奇在她的书里独家披露曰:
上海市文化遗产与书籍管理处,根据上海音乐学院提供的信息,列出了一张包括傅雷和朱梅馥遗物在内的充公物品清单。文件上的日期是1967年底,即傅雷夫妇弃 世后一年。文件有129页,上面列出了99件古董、1050件艺术品、6730本书和167件个人物品。一份“充公古董及书籍列表”上,记载了更详细的信 息:206幅字画、42件青铜器、972件瓷器、18件玉器和石器、45件竹木制品、4件象牙制品、6件墨条、16块墨砚、47把折扇、5个画框、 5915本书和60份损坏的书籍文件。
列表上盖有“上海音乐学院‘文革’联络站” 和“上海音乐学院充公物品处理小组”的公章。物品主人的名单列于每个部分的末尾。傅雷被称为“老右派”,编号91。这说明在他之前,已经有很多人被抄家。从名单的细致程度,可以看出制表的人具有一定的专业知识。它应该包括了红卫兵抄家所得的物品,和法院封存住所时家中存放的物品。
黄宾虹的作品到底有多少呢?罗清奇说:“根据家人的记录,傅雷收藏的黄宾虹作品共计有137幅画作和8套册页。”
行文至此,读者已经不难联系到王世襄的收藏——与《烟云俪松居:王世襄珍藏文物聚散实录》作以对比。《画谭新钞》系列,前边曾有《“破四旧”过后的古物流向》等等,还分别举例说过朱家溍、刘靖基、陈梦家赵萝蕤夫妇,以及周慧珺、金宇澄的回忆。往事不堪回首。
罗清奇继续说:“傅聪记得他曾收到过文化部门的信件,请他去领回父母的物品。当他在1979年重访上海时,曾去过一个存放充公艺术品的仓库。当时有地位的人,被允许任意带走想要的东西,作为补偿。傅聪描述道,那简直像一个疯人院,人们像盗贼一样贪婪地四处搜掠。傅聪实在感到恶心,觉得这种行为延续了‘文革’所带来的混乱与耻辱,于是径自离开了。”
尤其令人吃惊,也是闻所未闻的,是罗清奇接下来叙述的这一段:“在同一年,美国的艺术经纪人罗伯特·哈特菲-埃尔斯沃夫(Robert Harfield Hllsworth)受邀请到中国来,为处理这些数量巨大而无主的艺术品提供建议。”他回忆道,自己被带到大型的仓库,看到里面堆满了绘画和书法;它们被存放在那里已超过十年了。
1982年,埃尔斯沃夫为中国政府在纽约佳士得拍卖行组织了首个中国绘画拍卖会。政府官员实际上只想用手头的艺术品来换外汇。由于他与中国官员和经纪人的长期合作,埃尔斯沃夫自己也有机会从这个途径获得很多艺术品。它们中的一部分,现在收藏于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以及华盛顿史密森尼学会的弗利尔艺术博物馆。至今还背负恶名的王己千地下有灵,看到这一段揭秘资料作何感想?
罗女士不依不饶,接着又严峻地指出:“在国内的博物馆中,有一个人尽皆 知,但鲜有被提及的事实:‘文革’之后,公立博物馆可以优先选择充公的物品。经过专家的鉴定,具有特殊价值和意义的艺术品被收归国有。他们有时候会通知物品主人的家属,征求他们的允许。但在更多的情况下,他们并不征求家属同意。不那么重要的作品通过出口途径出售,如商品交易会、各地为外国人服务的国营连锁古董店。其他的艺术品则一直封存在仓库里,直至最后被卖掉。”(罗清奇著,陈广琛译:《有朋自远方来:傅雷与黄宾虹的艺术情谊》。中西书局,2015年3 月第一版,上海)于是想起了《榆下说书》《珠还集》,黄裳故先生,暮年脾气越来越大的来燕榭主人,难怪他越写越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