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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捷克布拉格
傍晚下了一场大雨。七月的布拉格天气炎热,气温直逼摄氏40度。突然其来的对流雨浇熄城市的暑气,但瞬间降雨量过高,使得地铁排水系统无法负荷,许多地铁站只能过站不停。正巧,我借住沙发冲浪Jan家那站地铁当时淹水,就这么我听着完全不懂的捷克文,还来不及意识发生什么事,已经坐到下一站。下车后再到对面月台返回,只能坐到前一站,依然有家归不得。
我从前一站的地铁站下车,试着问同车当地人“我该怎么坐到那一站”?他们指引我搭路面公车,最后我终于回到目的地,但已比原先回家时间慢一小时。
“抱歉我回来晚了。”一进门我对着Host Jan解释晚归原因,他们夫妇皆从椅子上跳下来。Jan热心地说,“你应该打电话给我们,我们可以去接你”。“吃过晚饭了吗?”Jan接着说。
他们两位就是这么贴心的人。借宿在Jan家两个晚上,她一直担心我在外没有好好吃饭,都会为我预留晚餐。Jan与Hedvika是上班族,虽然下班后疲累,但都会在我回家后泡茶和我聊天,问问我今天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和我分享他们的人生经验。
旅行,也是他们重要的人生经验之一。一问之下,他们曾在两年前来过亚洲,马来西亚、新加坡、日本、中国……台湾当时是在规划行程外,原先只是一时兴起搭廉价航空就到台湾,但他们一待就爱上了,花了三周环岛。
我也瞬间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喜欢接待台湾沙发客的原因。
“Rachel,你一定会意外我们从台湾带回的纪念品。”Hedvika说。接着,她拿出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看到第一眼我真是笑翻了。“不会吧,这不是台北捷运的票卡吗?”我说。
“是啊,我们很喜欢台北捷运,决定带回布拉格做纪念。”Jan笑答。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小蓝硬币,接着拿在手心里,甚至闻一闻,想念的味道。那是我抵达欧洲半年后,第一次离家乡这么近。Jan同时让我看他们在台湾留下的纸条,当时他们坐公车要去枋寮,台湾人细心地帮他们写纸条给司机,好坐对站下车。
很多人或许认为,留下票根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纪念物,到日本搭电车、欧洲搭地铁……但台北人应该明白,单程票的小蓝硬币,在离站时是会被闸门“吸收”回去的。这也表示,Jan与Hedvika是刻意买这张单程票,表示对台北捷运的喜爱。
“台湾的沙发主人对我们很好,即使是无缘的。”Jan回忆递交的第一封要求信,收件的高雄人,正巧有其他行程,无法接待他们。“没关系,我问一下我朋友,能不能让你们住他家。”对方爽快地说。Jan当时完全被台湾人的热情吓了一跳“我们明明不认识,但他却愿意相信我们,并推荐给他的朋友。”这使得Jan和Hedvika对台湾的人情味念念不忘。
“我们喜欢旅行,但是很多时候纪念品往往都是刻意卖给观光客的。不见得真有在地特色,却造成资源的浪费,我们不要。”Hedvika说,小巴黎铁塔吊饰、威尼斯贡多拉的模型,往往都是由工资低廉的国家,血汗劳工生产而成。“消费者有抵制的选择,比起那些,我们更爱生活化的小物,以及真正值得珍藏的只字词组。”
Hedvika的话啓发我很深。接着,我开始聊起白天行程,我造访一个很酷的私营博物馆-专门介绍布拉格共产时代的生活、工作、教育,以及展示当时的家俱与收藏。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于这段历史很感兴趣,1989年,柏林围墙倒塌不久后,捷克也爆发“天鹅绒革命”,结束共产政权,1989也正是我出生的那一年。
“你们还记得当年的生活吗?”我好奇地问。
“我们那时候还是青少年。”Jan回忆,共产时期超市里的所有物品都只有一个品牌。“奶粉只有一个品牌,卫生纸只有一个品牌。”Hedvika补充,你的生活没有很多选择。“当年,我们不能自由出入境。”东德是他们出国的最后疆界,Hedvika还记得小时候圣诞节,曾经和妈妈到柏林购物。
我们相谈甚欢,聊起捷克与斯洛伐克解体过程与现况。斯洛伐克跟进欧元区后,物价飞涨情形远超过捷克。而因为捷克大学免学费,所以许多斯洛伐克的青年会到捷克唸大学……Jan和Hedvika,他们所经历的一切,生活的样貌,对我而言就像是一座活的博物馆,那是书本也无法体会到的知识。
我在布拉格并没有购买任何纪念品,对我而言最可贵的纪念,就是与Jan和Hedvika的对话。有形的纪念物固然能证明我们的时空移动,然而,无形的思想啓发、文化学习,却也深刻内化在我们的心灵与大脑。
除了选择旅行的方式,可能代表你的收获外。你从旅行目的地带回的东西,也往往反映你的人格特质。无论那个东西,有形无形,有用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