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国记者路克编译】英国《金融时报》7月20日(周五)刊登了作者Jamil Anderlini的文章,题为“薄熙来:权力、死亡与政治(Bo Xilai: power, death and politics)”。以下为译文:
涉嫌谋杀尼尔·海伍德(Neil Heywood)的案件扳倒了中国最有权势的政客之一(薄熙来),也暴露了一场动摇中共的权力斗争。
(图:薄熙来)
随着氰化物毒性发作,尼尔·海伍德必定环顾了芥末色墙纸上画着树木与瀑布的图片,在想他是如何卷入这恶毒的中国政治圈。
海伍德去年11月15日被发现死于重庆南山丽景度假酒店,这家重庆三星级山顶度假胜地一个昏暗的房间里。这里距离他在伦敦郊区中产阶级出生之地万里之遥,他在哈罗公学(Harrow School)受的教育,那是温斯顿·丘吉尔和拜伦勋爵当年就读的精英私立学校。虽然他越来越担心他在中国最有权势的政治家族之一(薄熙来家族)越陷越深,他已经看透了薄家是如何处理那些冒犯他们的人,但他还是心存侥幸,认为他们不太可能杀死一个外国人。
海伍德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他的死会引发中国二十年多年来中国最大的政治丑闻,这场中共上层的权力斗争,已经动摇了执政党中共的核心。海伍德在他41年中有将近一半时间在中国生活,大多数时候是一个三流的商业顾问和调停者。他死在了这个僻静的酒店中,重庆警方称他死于“饮酒过度”。
很快,在其家人的授权下,他的遗体被火化,没有进行尸检。据熟悉内情的人士说,海伍德的中国妻子王露露受到来自重庆当局的压力,同意快速火化,她抵达重庆时是如此心烦意乱,她让弟弟和一个英国领事官员去辨认尸体。南山丽景度假酒店,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几乎替换了每一位员工,而现有员工均被警告不要与任何人讨论这一事件。
在英国,海伍德的妹妹、年迈的母亲和朋友们被告知他死于心脏病发作,就如同他父亲彼得在2004年63岁时去世的原因一样。12月19日在伦敦巴特西圣玛丽教堂的悼念仪式上,许多哈罗公学的同学参加了海伍德家的追悼。“至少我们中的一些人对海伍德死于心脏病的故事感到困惑和忧心”,一名出席追悼会的人说。 “我们当中那些知道他在中国和哪些人打交道的人,觉得发生了更险恶的事情。”
南山丽景度假酒店是政治局委员薄熙来的妻子谷开来青睐的地方。薄熙来像重庆的国王,统治着这个面积如奥地利大小、3300万人口的城市。海伍德,他为英国公司任中国业务顾问的有限成功均源于其与薄谷家庭15年的关系,是谷开来去年11月安排他到重庆来的,正是在这里,谷开来被指控用氰化钾谋杀了他。据称,海伍德是在薄家保镖张晓军的帮助下喝下了(有毒)饮料。今年4月10日,中国政府宣布谷开来因涉嫌“故意杀人”被拘留,其丈夫薄熙来因“严重违纪”被暂停所有职位,这给中国政坛带来一股冲击波。
(图:在重庆死亡的英国商人海伍德)
这名不起眼的英国顾问的死亡,将今年秋天十年一次权力过渡中,本有机会晋升到中央政治局常委的薄熙来拉下了马。而谷开来与薄熙来仍在等待正式裁决,他们的倒台揭示了共产党高层之间深深的裂痕,揭穿了在没有民主的专制制度下,北京在有序的进行权力移交。但海伍德的死因,几乎可以肯定仍然是一个谜。如果不是因为薄熙来那曾经忠实而狂热的警察局长王立军的个人行动,薄熙来仍然是一个上升的政治明星。
王立军2月6日离开被软禁的家中,逃往300公里外的成都美国领事馆,他是中共历史上寻求庇护的最高官员,由他引发的事件很可能改变中国的历史进程。2月7日,薄熙来派手持机关枪的特警包围了美国领事馆。王立军向美国提供了海伍德谋杀案的详细证据和谷开来的罪责,以及其前任老板薄熙来耸人听闻涉及腐败和政治阴谋的故事。王立军坚称薄熙来想杀死他,并要求政治避难,但遭拒绝,他与北京谈判获得了一个出路,他在半夜离开领事馆,被国家安全部副部长押往北京。从那时起,他从公众视线中消失了,但熟悉情况的人说,他向中国的调查人员提供了广泛详细的薄熙来与谷开来被控罪行的证据。王立军自己也在等待宣判,他可能会被以叛国罪这一死罪指控。
绝大多数中国的政治人士认为,王立军将获得一个相对较轻的刑罚,因为他在帮助薄的许多政敌打倒一个他们相信在试图爬向权力巅峰的现代独裁者。
“如果王立军没能逃到美国领事馆,并告发海伍德的死因,薄熙来将几乎肯定进入政治局常委,然后没有人会碰得了他”,一名在重庆市政府的老党员告诉《金融时报》。 “对薄熙来的对手而言,那将是一个非常可怕的前景,他被看作是希特勒般的人物。”
甚至薄熙来的许多支持者也相信薄将不会满足只作一个领导集体的成员,他会试图将自己成为一个更重要的,甚至可能取代习近平今年秋天出任的中国国家主席角色。
红色贵族
如果有任何革命后的中国家庭可以被视为贵族,那是薄熙来。他的父亲是红军指挥官薄一波,是从整个80年代和90年代初控制了中国政坛的中共党内八名元老之一。薄熙来出生于1949年7月3 日,是共产党赢得内战的一年。他早年享受着特权生活,与其他高官的孩子一起在北京精英高中四中就读。 “与他的两个傲慢而侵略性的兄弟比较,薄熙来更加安静有礼貌”,一个以前的同学说道。 “从表面上看,他似乎比他们仁慈和温和”。其他人将薄熙来说成是一个害羞的男孩,他说话的时候,也会脸红。
(图:薄熙来的父亲薄一波)
但是,当毛泽东发动疯狂的“文化大革命”和学生组织“红卫兵”群体来虐待他们的老师和长辈时,薄熙来和他的兄弟们也都加入了一个激进派“联动”或“联合行动”。这个由高级干部十几岁的子女组成的组织,相信“血脉论”,称自己的命运是作为儿子继承“红色贵族”在中国的统治。他们被视为特别的邪恶,因为他们攻击政府官员和其他红卫兵群体,甚至包括薄熙来的父亲在内的他们的父母,他们中许多人被清算,并送到监狱或劳改营。在中国政界关于薄熙来的性格,流传着一个故事,他积极参与一个针对其父亲的公共“批斗会”,他打他的父亲,直到打断了他的肋骨。 “他是一个六亲不认的人, 这意味着他对任何人都没有忠诚度,包括自己的父亲”,一个当时同上四中并后来一起上大学的人说道。
薄一波被送进监狱,在那里他忍受了酷刑,而薄熙来的母亲胡明,据不同的说法,自杀或被红卫兵俘虏并杀害。混乱狂潮很快就扑向了薄熙来自己,他在17岁时被投进监狱。他在监狱和789劳教所花了近五年,作为一个灰头土脸的高官子女,他于1972年获释,在一台机器修理厂上班。
知道薄熙来的人说,这段经历让他痛苦,但薄相信他是特殊的,注定要统治这个国家的想法从来没有动摇过,大概他可怕的经历只会加强这一点。随着1976年毛泽东去世,“文化大革命”结束后,薄熙来结婚,然后在1977年底到北京大学学习历史。这是他在大学的第一年,朋友和熟人们说,薄熙来与比他小9岁的谷开来展开了不伦恋。经过两年学习,薄熙来决定改学新闻专业,奠定了他未来对新闻媒体操纵的基础。
打造政客
毕业后,薄熙来搬到了远在东北的辽宁省,在那他从一个低级别的干部工作做起。他正式离开了他的第一任妻子并与谷开来结婚。他们有一个儿子薄瓜瓜。薄熙来在1987年和1993年被任命为大连市市长,部分得益于他的父亲,薄一波这个阶段在促进薄熙来政治生涯上有着浓厚的兴趣。正是在这个位于国家的边陲,600万人口的海滨城市,薄熙来开始制定自己的政治风格。他公众形象迷人,看起来很上镜,在那些大多灰头土脸、缺乏个性党内官僚之间鹤立鸡群,他赢得了能把事情做好,并改善人们生活的声誉。即使在今天,那些怀念他的普通人们仍认为,是薄熙来让他们感到自己是大连而自豪。 “也许我们普通人并不了解他的全貌,但我们都以为他是了不起,他确实为这个城市做了很多,”一位居民说。
虽然很多公众对他的印象积极,有些人抱怨薄熙来太侧重于大型纪念物与表面的变化,尤其是他痴迷种植昂贵的进口草坪太多。他的下属中广泛对他存有憎恨与畏惧。 “他性格非常吝啬,会因很小的事情惩罚官员”,一名在大连为他工作的人说。“在外国人面前和相机面前,他总是面带微笑,当他和我们说话时会变为暴君的面孔。”
薄熙来作为中共在大连的最高官员的巨大能量表现在其他几个恶性事件中。大连记者姜维平在香港出版的刊物中匿名写了三篇文章,批评了薄熙来腐败丑闻中的作用,姜维平被以颠覆及窃取国家机密罪判处8年徒刑。他在狱中呆了将近六年,后被释放,逃往加拿大。
同时,谷开来也打磨自己公众形象为高级律师,1998年出版了一本题为《胜诉在美国》的书,后来拍成了电视连续剧。故事讲述,她帮助了几个大连公司在美国法院于1997年赢得案件。她的英文名是Horus Kai(荷鲁斯启后,古埃及的战争之神)。谷开来成为了中国和外国企业想在大连投资寻求有关法律咨询的红人。
(图:薄熙来的妻子谷开来)
1990年代中期,海伍德第一次在大连见到上升的政治明星薄熙来和他美艳的妻子谷开来。虽然海伍德那时二十多岁,他希望自己成为一名商业顾问,海伍德给政府官员们发出介绍函,尝试与中国的精英们接触。时任市长的薄熙来回应了他,海伍德仗着其英国上层阶级的魅力,成为薄家的朋友,最终海伍德加入了一个由外国人组成的团队,他们为谷开来海外投资提供咨询。这其中也包括法国建筑师德莱维尔。据海伍德的朋友与谷开来的熟人们说,德莱维尔是谷开来在欧洲业务的主要代理人,也或许是她的情人。52岁的德莱维尔上个月在柬埔寨被逮捕,他已在那里至少居住了五年。应中国当局的要求,他被释放,上周飞到中国后,在获得法律豁免权后,他答应帮助调查薄谷事件。
1999年左右,谷开来与她的儿子薄瓜瓜一起搬到英国伯恩茅斯,薄瓜瓜可以先上预备语言学校,再参加Papplewick这所私人专属男校,然后上哈罗公学。海伍德告诉朋友,他帮瓜瓜获准入学这些学校,并在随后的几年中,海伍德担任薄瓜瓜的导师和朋友,经常在英国会见薄瓜瓜和他的母亲。
当薄熙来的妻子和儿子搬到英国,在中国,薄熙来发现他的职业生涯在加速,在2001年年初他被晋升为辽宁省省长。政治分析家说,他的晋升,部分是因对中国当时的国家主席江泽民的奉承,还与薄一波大量的游说有关。在2004年,被任命为中国商务部长的他将对媒体的精通与野心发挥到了这个全球舞台上。虽然他的年薪不超过12万元人民币(£12,000),薄熙来在北京市中心住在富丽堂皇的豪宅中,除了政府提供司机的汽车,他还驾驶一辆新款捷豹。他的妻子表面上放弃了其法律生涯,但他的儿子在英国私立学校就读,每年3万英镑的学费。
自从四月薄熙来被从他的职位上被罢免后,调查显示与薄家相关的财产和资产价值数亿美元。这些文件表明,薄的兄弟姐妹和谷的姐妹控制至少价值1.2亿美元的资产。与他们家族关系密切的人们说,他们实际持有的财产要大得多,但还没有这些兄弟姐妹任何不法行为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