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国度，在这个时代，拿良心来问责这些无良商人和无良官员，几乎白痴。（图：DW/看中国配图）
良心药，没良心了。这是当下中国无数没良心的事件中，最新发生的一件丑闻。如同先前“十八道检验、十八个放心”的双汇，让人“十八个不放心”一样，宣称“良心药、放心药、管用的药”的修正药，也让人找不到良心，十八个不放心了。食品普遍出问题，药品经常有猫腻。套句流行语：能骂人吗？不能，我就无话可说了。
在中国人的传统认知中，“良心”是个宝。良心是“本然之善心”，仁义之心，包含恻隐、羞耻、恭敬。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别人。“良心”是道德人格的忠实卫士，是上天所赐的心灵礼物，不但有“说好话、存好心、做好事”的责任感，还以做坏人坏事而耻而悔恨。孟子说：“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宋代大儒程颢则干脆说：“良知良能皆无所由，乃出于天，不系于人。”“天理良心”，成为中国人数千年来恪守的做人准则；“丧尽天良”，则成为民间社会谴责穷凶极恶者的首选贬义词。
现今社会，“良心”一词，却极不讨好。越来越多的人将“良心能值几个钱”挂在嘴上；“我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被人耻笑为搪塞之词；“你问问自己的良心”，演变成弱者的无力抵抗。中国良心的眼圈，被谁打黑了？
“民以食为天”“病从口入”，这两句谚语提醒我们：食品安全大于天。但是，近年来国内食品质量安全问题却频繁发生。2008年“三聚氰胺毒奶粉”的阴影还未从人们的心头散去,“牛肉膏”、“染色馒头”等事件又掀起了波澜。刚被“地沟油”折腾够呛的消费者，最近又被“老酸奶中是否添加了废弃皮革制品制成的工业明胶”，弄得一头雾水，“食品安全”又一次被置于聚光灯下。央视《每周质量报告》栏目今日曝光修正药业胶囊原料使用工业明胶、铬元素超标，引发网友热议。黑客在修正药业的官网上留言：“我的烂鞋子被你们拿去做胶囊了么？现在只能光脚路过。喝三鹿、吃地沟油、喝蒙牛、吃农药蔬菜、呼吸有毒空气、听各种噪音。现在又是你家感冒药。我的免疫力真强啊！活下来真不容易啊！”中国百姓望“毒”兴叹，吃“毒”兴叹，服“毒”兴叹，情何以堪。食品药品的制造企业家们，食品药品安全，都是人命关天，当你们大把大把赚着昧心钱的时候，可曾有过良心的谴责？
此起彼伏的食品、药品安全事件，刺痛了民众的神经，也促使中国政府不断加力整治。从高层严词痛批行业道德滑坡、诚信缺失，强调“重典治乱”;到各地各部门紧密部署，强调政府监管职责。中国正在打响一场“史上最严厉”的“餐桌保卫战”。去年2月，全国人大常委会通过的刑法修正案(八)规定，对食品安全犯罪最高可处死刑，法律法规不可谓不严厉，我国目前对外公布的涉及食品安全监管的部门达13个，监管机构也不可谓不多。但“问题食品”为何总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如今，居然连破皮鞋都成了药品胶囊的原材料，更惊人的食品药品内幕，还会曝光出多少？十多个监管部门为何管不好“一张嘴”?食品药品监管部门的官员们，当你们养尊处优，大吃大喝，推挪着官场太极拳的时候，可曾有过良心的叩问？
也许，在这个国度，在这个时代，拿良心来问责这些无良商人和无良官员，几乎白痴。良心在这个国度早已经成为奢侈品，在这个时代早已经成为弃儿。没有“教堂”的市场经济是魔鬼乐园，没有完善法治的市场经济是潘多拉魔盒。不止是食品、药品，放眼其他产品和服务，又有多少良心可寻？楼市，暴利之下，蜗居们度日如年。股市，黑幕重重，小股民哀鸿遍野。两桶油，膀粗腰圆，还卖萌装穷，不断涨价，伸手补贴，民众自家车买得起却开不起。银行赚钱，连行长自己都不好意思，却对储户骨头缝里刮油。现代文明下的产品和服务，应该摆着一个天平，一端放着财富，而另一端放着良心。而不少企业家和他们生产的产品，财富一端压得很重，良心一端却被抛得老高，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茅以升设计的钱塘江大桥百年屹立（网络图片/看中国配图）
各地城市建设，楼堂馆所如雨后春笋，大干快上，腐败成风，无处不贪，官员政绩勃起，百姓幸福阳痿。《桃花扇》名句“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成为盛世谶语。交通路桥工程，几乎成为“豆腐渣”代名词。某些路桥公司杰作处处，修桥到哪，豆腐渣到哪，可谓“塌桥公司”。当年投资6亿的钱江三桥，竣工14年大修三次小修不断，终于轰然倒塌。而战争年代建造的钱塘江大桥，历经70多年风雨炮火却仍在超期安全使用。茅以升设计的钱塘江大桥百年屹立，就是因为当时中国人把造桥当成百年基业，凭良心在修桥。良心不独存在于钱塘江大桥身上，凭着这些坚强的石头，凭着石头里面忠人之事、恪守职责、诚实信用的品质，凭着古代知识分子对天、对地、对人的敬畏，建于隋朝大业年间的赵州桥，至今已经1400年；哈尔滨松花江大桥，桥龄已经110年；武汉、南京长江大桥稳如泰山，这些都是良心的典范。可现在呢？虽然“修良心路、造良心桥”喊得比什么时候都要高，但在现实中，良心却已经被政绩和铜臭污染了。正因为良心缺失，所以才会无视规则，无视法律，一路闯红灯而去。一路无良下来，个人肆无忌惮摘走了果子，留给国家和社会大众的，是一个烂摊子。
中国高铁更是沦为一个笑柄，号称最安全却频频“脱轨”，甚至发生温州动车追尾惨剧，让曾经期待的国人失望不已。这一切的悲剧，这悲剧的一切，都跟“良心”二字有关。朴实的良心，比发达的技术更重要。古代落后的科学技术，尚能打造百年基业、千年基业，而目前与世界同步的先进高端技术，却屡屡弄成豆腐渣的短命基业。道理其实很简单，就像每一位因腐败而下台的官员们后面都站着一位或数位二奶一样，每一幢楼的倒下，每一座桥的坍塌，每一条路的破败，后面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暗箱操作和暧昧交易。毫无疑问，一旦良心缺失，再好的技术也是枉然；唯有用良心做高铁的轨道，才不会出轨。
同样难觅良心的百年基业，还有教育。写此文前，浏览网络，又见一则《山东一初中女生不愿按学校要求剪短发跳楼身亡》新闻，一个花季少女匆匆划上生命的休止符，让人无比沉痛和惋惜。出事学校的校长冷漠地表示，留短发是校园文化，发生这样的事儿学校不承担责任，更让人无比愤慨。在我看来，作为一名教育管理者或一名教育者，不要说崇高的教育理念，只是从每个个体出发，尊重他们最基本的权益，这是教育者的起码良心。
不尊重每个个体，侵犯每个学生最基本权益的事，在中国各地学校管理中，实在不胜枚举。关停打工子弟学校，直到孩子们快开学时，还有不少孩子读书没有着落；幼儿园老师，用锯条割孩子的手腕、用熨斗烫伤孩子的脸；中学领导，让穿着单薄的孩子站在寒风中，迎接领导视察，露骨地向权力献媚；大学导师，不导学生也罢，却把学生当廉价劳动力，甚至为持续使用这一廉价劳动力，一直设置障碍不让学生顺利毕业。出于自己的私利，忘记了为人、为师的根本，把学生作为赚钱的工具。导师成为老板，硕士博士成为打工仔，在金钱功名诱惑下，师德操守荡然无存。更有一些大学教授，不求创新，不思进取，钻营于权力和金钱之胯下，鲜廉寡耻的一桩桩丑闻，发生在大师级的学术大人物身上，以及被人景仰的著名高等学府之中。学生多年接受的品德教育，往往被学校身边发生的一个丑闻，击得粉碎。
“师者，从之模范也。”不以身作则，怎配为人师表？剖视中国教育的乱象，一方面源自僵化落后的教育制度，评价和考核制度的不合理，导致教育越来越功利，也促使教育者和受教育者关系越来越冷漠。另一方面，大批教育者失去耻感，丢失良心，群体无意识地放弃底线，让制度弊端急速放大。如果每个老师坚守自己的师德操守，每个学者坚持自己的学术良心，当下的教育乱象、学术腐败、学术不端，会演绎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吗？教育是一个国家和民族的未来希望，缺失良心的教育，怎能成功造就一个有良心有素质、受世界尊敬的国家和民族?
在精神领域，和教育一样，常常丢失良心的，是传媒。改革开放，把国门打开。基于普世价值的现代政治文明，迟迟不见踪影；而体现资本主义腐朽性的种种，有过之而无不及。媒体的思想独立性，老是直不起腰；而庸俗的自由性，却已张开翅膀。娱乐至死的时代、自创新闻频道的时代，释放了人们更多的私人空间去从事新闻偏好取舍的自由，也赋予了人们通过煽动性、突发性、爆炸性的讯息，来吸引大众的眼球。与新闻收视率密切相关的“眼球经济”，就成为新闻中穿插广告的基本赚钱逻辑架构。在世界传媒（无论是资本主义国家还是共产主义国家）受众分析中，有一个结论是公认的，那就是大众传媒的精英受众占10%，中产受众占20%，底层受众占70%。缺失社会责任的媒体，往往不去争取更多空间的媒体权利，而是热衷于迎合70%受众的庸俗口味，搏足眼球。于是，西方国家、港台媒体的狗仔队手法，我们亦步亦趋，活学活用，各种现实的、虚构的、臆想的明星八卦充斥版面。日本女优苍井空，成为中国媒体的传播宠儿和大众喜爱的“仓老师”。打开报纸，浏览网页，哪一天没有自杀、跳楼、强奸、暴力、凶杀和明星八卦？有多少媒体，沦落成“为虚假代言”、“受利益蛊惑”、“博众人之乐”、“无道德底线”的哗众取宠平台？一个国家的国民觉醒，是靠这些负面新闻，就能催生的？一个政权的批评力量，是靠娱乐至死、迎合庸俗，就能壮大的？创造、发明，善良、友爱，良心、良知，这些美好的事物和美好的精神，在不断加码的“娱乐”、“刺激”、“庸俗”为伍的传媒舞台，都被边缘化了。反道德、反智行为，成为网络媒体哄客们眼里的英雄事迹。如此将社会道德层层枷锁，道道拉闸，面面解体，把法律界限模糊掉，视收视率、发行量、浏览量为图腾，中国人真的愿意生活在这样无良缺德的世界里吗？那些粗糙的、扯淡的、毫无责任的、甚至卑劣的文字，常常引起这么多人的亢奋和激动，而那些弱势群体、受害者在网络上拼命呼吁的声音，有多少媒体围观？有多少媒体不畏强权和邪恶势力，敢于出面为他们伸张正义？有多少媒体人真正把他们挂在心上？有多少媒体人在无奈的叹息和苍白的愤概中，淡忘了自己应该肩负的责任和使命？
朱学勤说：我们生活在一个有罪恶，却无罪感意识；有悲剧，却没有悲剧意识的时代。悲剧在不断发生，悲剧意识却被种种无聊的吹捧、浅薄的诉苦或者安慰所冲淡。悲剧不能转化为悲剧意识，再多的悲剧也不能净化民族的灵魂。这才是真正悲剧的悲哀！
媒体人是社会正义的看守者，知识分子是社会正义的坚守者。不管在怎样逼仄的政治生态下，媒体人和知识分子的铁肩，永远要敢担道义。费希特有言：“如果最优秀的分子丧失了自己的力量，那又用甚麽去感召呢？如果出类拔萃的人都腐化了，那还到哪里去寻找道德善良呢？”因此，如果我们不能从这个逼仄的出口，勇敢突围，剩下的就只有两个字：堕落。
我们常说，爱国主义不能成为恶政的遮羞布。同样，天下任何恶政，或者制度弊端，都不能成为人们可以缺失良心的理由，不能成为无良缺德行为的遮羞布。“没有正义的地方就没有自由，没有自由的地方就没有正义。”一万种高调的理由，也抵不上一颗滚烫的良心。
我要像法国伟大作家左拉一样控诉！控诉那些缺德无良的执政官僚。
我要像大公报总编王芸生一样求饶！求那些无良商人、那些“那些非官非商亦官亦商以及潜伏在大团体里的混食虫们”，如果为了一己私利为了苟且偷生可以没有法律没有原则没有顾忌没有良心甚至没有人性，那么下一个人吃人的时代就要到来了。请你们找回良心，捍卫良知，饶了这个有五千年文明的国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