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一功的变化,与"这一天"密不可分!那时我还是个未成年的的孩子,刚满十八岁,对未来充满幻想。记得那时我在成都市北郊泰华乡领导农民走"组织起来"-农业合作化的道路。这是学习苏联建设社主义社会的经验,也是通向"共产主义金桥"的第一步。我是驻乡工作组组长,管着十多个区乡干部。他们听我指挥,听我安排,听我重复上级的谎言。
三月的成都平原,正是"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好时光。那黄灿灿菜花千里一色,绿油油麦苗翻波滚波,黄鹂呜唱枝头,蝴蝶飞舞花间,溪流碧涛似绸,绿柳兰如丝绦。在这美丽的日子里,我喜欢骑着单车在田间地头奔跑,像只鸟,像只鹰,这是多么美妙的享受!
在这如诗如画的岁月,我们更向往老大哥苏联。苏联是社会主义,听说那里工厂林立,烟囱如枉,城市遍街汽车奔跑,农村铁牛耕田,收割用康派因机,一切自动化。人民生活幸福得不得了,牛奶面包仍吃仍喝,毛主席教育我们说:"苏联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明天是什么?农村,楼上搂下电灯电话;城市,鲜花盛开绿草茵茵。这就是人们梦想的共产主义社会!我们视苏联领袖斯大林为自已国家的领袖、导师,深深地热爱和尊敬。这认贼为父的理念,全来自于中国共产党的教育和苏联文化的熏陶。那时苏联的电影、苏联的小说,比比皆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卓娅和舒拉》、《无脚飞将军》等书是年青人必读的文艺作品,特别是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小说,人人看得如痴如醉,个个读得发疯发狂,书中主人翁保尔·柯察金那段"至理名言"大家记得滚瓜烂熟,下少人还写在笔记本上或压在办公桌玻璃板下,作为人生座右铭:
"人生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而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当你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不因庸庸碌碌无为而感到羞耻,在你临死的时候可以这样说:我的一生已经献给人类最壮丽的的事业---伟大的共产主义社会。"除此,还有个时髦的亊儿就是加入中苏友好同盟,在灰制服的上衣口袋上佩戴着一枚有中苏两国国旗的小小纪念章,以显示自已是中苏友好协会会员。
就在这天上午十二时,工作组全体人员在大厅学习和看书,一个叫孟和的组员,突然惊惶失措,慌慌张张含着眼泪从寝室跑出来高声喊:"不得了,不得了,同志们,告䜣你们一个不幸的消息,全世界共产主义的伟大领袖,我们敬爱的革命导师斯大林大元帅逝世了!"大家听着这一喊,一时不知所措,怔怔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似信非信地急忙问:"真的吗?真的吗?这消息是听谁说的?"
孟和自参加革命就从家里带个半导体收音机,不论走到哪里都放在身边,经常免费为我们提供中央的决策信息,此时为了证实他报告的消息是千真万确的,即忙扭开收音声的按纽,立即传出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个女播音员哀婉、凄切、悲凉的声音:"全世界革命人民的伟大领袖,苏维埃人民伟大的统帅,中国人民最忠实的朋友,斯大林同志因病于今日上午北京时间八点四十五分,不幸在莫斯科国家医院逝世"......
接着是沉重的哀乐,在场的人一下哭了起来,哭得比死爹死妈还伤心,我也莫明其妙地跟着哭。不一会儿大家自觉地在手臂上缠上青纱,胸前挂上小白纸花,心情悲痛,颜面凄切。这伤伤心心地哭,有声有泪地泣,全是出自内心真情,决非装摸作样,更非虚假。但为什要哭?要流泪?到底他的死与我们有何关系?谁也说不清楚,也无法说清楚。现在想起来也真笑话,一个外国人,还侵略过中国的外国人死了,却伤伤心心地去哭他,你说滑稽不滑稽?白赔眼泪,白赔情感么,想不到几年后才知道他竟是世界上最残酷、最专横、杀人如麻的暴君。
而那个公报死讯的孟和,四年后被划为"资产阶级右派分子",自杀于市郊农委,我这个重复上级谎言的组长却是开除公职,送"劳动教养"的"极右",关得头发发白才"重新回到人民行列"。
然而,历史不可侮,历史不可挡,在他死后的1956年3月,苏共第二十次代表大会上苏共总书记赫鲁晓夫在他的"秘密报告"中,以大量的无可置疑的事实,揭露了斯大林在执政期间许多鲜为人知的罪恶,他首先公开列宁的遗嘱"他会不讲道理地滥用权力,列宁建议同志们想个办法把斯大林从党的总书记这个位置上调开"。1923年3月5日列宁曾给斯大林写过一封信,其中有这样的话,"我无意这样轻易地忘记你反对我的言行,......您是同意收回您的话并且道歉,还是宁愿断绝我们之间的关系,请你斟酌。"(见列宁给代表大会的信与《给斯大林的信》见《列宁全集》中文版,第36卷第618页。)在1924年5月召开的苏共第十三次代表大会开会之前,斯大林十分紧张,意识到在代表大会上宣读列宁的遗嘱对自己十分不利,他积极进行幕后活动,要求列宁生前的战友如托洛茨基、加米涅夫等人助他一臂之力,结果列宁给代表大会的信没有在代表大会上宣读,斯大林得以继续在苏共十三次党代会上当选总书记的职务。
在他执政期间从1936年开始,对老布尔什维克发难。1936年是加米涅夫和季诺维也夫审判案,几万人被卷进来,然后37年是皮达可夫和拉狄克审判案,几十万人含冤而死,然后38年是布哈林审判案,几百万人牵扯进来。"列宁近卫军"领导了十月革命的第六届中央委员中,约三分之二被处决或暗杀;列宁最后一次出席的十一大中央委员会的27名中央委员,约20名被处决或暗杀;列宁去世后党代会(十五大)的7名政治局委员,除斯大林本人外,其余六人布哈林、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基洛夫、李可夫和托洛茨基全部被处决或暗杀;以列宁为主席的第一届苏维埃政府15名人民委员中,除列宁、斯维尔德洛夫等5人过早故去外,其余9名人民委员全部被处决。苏共第十七次代表大会1966名代表中有1108人被捕,139名正式和候补中央委员中有110名被处决或自杀。在布哈林等布尔什维克党的领导层被清洗同时,以"红色拿破仑"、苏联国防人民委部第一副人民委员、杰出的战略军事家米?图哈切夫斯基元帅、红军政治部主任、副国防人民委员加马尔尼克元帅、红军总参谋长、副国防人民委员亚?伊?叶戈罗夫元帅、远东特别集团军司令布留赫尔元帅、副国防人民委员、列宁格勒卫戍区司令雅基尔元帅为首的红军将帅和卫国战争英雄被大批地处决了,他们包括:陆军4名一级指挥员中的3名、16名集团军司令中的15名、12名一级集团军司令中的12名、57名军长中的50名、28名军政委中的25名、64名师长中的64名、97名师政委中的79名、397名旅长中的220名、456名团长中的401名,以及几乎全部海军最高指挥员共35000多名红军高级指挥员。德国军事当局曾提醒希特勒不要进攻苏联,这名纳粹领袖回答说,苏联高级军事干部最优秀的部分已于1937年被斯大林消灭了。任何人都看得明白,无论哪一次战争,无论哪一国军队,都没有像苏联军队那样,在与法西斯德国不可避免的战争前夕,遭到如此惨重的打击。
不少资料表明,从1928年开始以"人民革命"、"历史真理"、"祖国安全"、"人类理想"的名义,一场整整持续了十年的政治镇压血腥屠杀,斯大林以各种"革命"的名义,把成千上万名的科学家、哲学家、发明家、工程师、艺术家、戏剧家、作家、画家、诗人、演员、电影导演,以及成千上万名区委书记、集体农庄主席、拖拉机站站长、车间主任和普通教师、普通宗教信徒被关进集中营,死于非命的至少有二千万到六千万人之多。
中国古代臭名昭著的首任暴君秦始皇曾经焚书坑儒,活埋了四百个儒生。古罗马的三个暴君,尼罗,提庇留和苏拉,曾经把两万罗马人杀死。据说最残酷的西班牙宗教裁判所所长托马斯?托尔奎马达曾活活烧死一万零二百二十人,并烧掉六千八百六十具逃亡的或已死去的异教徒的模拟像,此外还判处九万七千三百二十一人终身监禁、没收财产和穿一种名叫"圣宾尼陀"的耻辱服。伊凡雷帝时沙皇特辖区制度使几十万人丧命,在这一制度最猖獗的时期,莫斯科每天有十至二十人被处死。法国雅各布宾恐怖时期,由革命法庭判决而上断头台的共一万七千人,大约还有同样数量的人未经法庭审讯即被定罪或屈死狱中。至于因"嫌疑"而被雅各布宾派关到监狱中的人数就不知多少了,最可靠的估计为七万人。但在整个19世纪,因为政治原因被判死刑的俄罗斯人才不到20个人,被流放,被监狱关死的也就几百人,顶多几千人。但是死于斯大林之手的却高于此数的一千倍一万倍,1990年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公布了一个数字,从1930年到1953年期间,苏联有三百七十七万八千二百三十四人死于非命。1991年苏联克格勃首脑克留奇科夫宣布了一个数字,从1928年到1953年,斯大林主掌大权的25年期间,苏联有450万人死于非命。历史的记录更为骇人,在斯大林大权独揽的25年中,死于非命的俄国人总数,下限是2,200万,上限是6,600万。从1937年到1938年,即布哈林被捕入狱到审判处决的几百个日日夜夜中,仅在莫斯科一地,一天就有上千人被枪毙。莫斯科火葬场的焚尸炉烈焰滚滚,不分昼夜地火化掉源源不断的血肉模糊的尸体。这已不是鲜血汇成的小溪,而是白骨皑皑的荒原了!历史上任何暴君都没有镇压和虐杀过如此众多的自己的同胞、普通的公民、革命的精英和国家的栋梁!
2003年11月7日《文汇读书周报》向继东写的《1930年代的肖霍洛夫》一文透露:1932--1933年间斯大林强制推行农业集体化,使近700万农民饿死。1933年至1940年就有近千万人被捕,100多万人处决或死在劳改营里。史学家认为,"斯大林的宝座其实是用千百万无辜者的血祭奠的。"据不完全统计,在30-50年代期间苏联全国的政治犯和判刑人数,多达380万人,其中近80万人被判死刑,死于劳动教养营感化营、监狱(包括刑事犯)共96万人。当时全苏联人口仅有一点八亿,受害人数高达百分之三。
据了解当时参加大会的各国代表团都发有报告文本,在各国代表团中立即引起强烈的反映,率团参加大会的波兰统一工人党总书记贝鲁特就因过去完全按照斯大林模式行事,惊惧万分,自知难逃波兰人民的惩罚,不几天就猝死在莫斯科。当毛泽东得知《秘密报告》内容后,曾感慨地说:"苏联揭露斯大林的统治,其黑暗不下于历史上任何最专制暴虐的统治""斯大林把封建主义的精神实质带进了共产主义运动中,呼吸这样的空气是不行的,他已成了共产主义运动中的成吉思汗。""斯大林严重破坏社会主义法制,这样的事件在英、法、美这样西方国家不可能发生。"
其实,比赫鲁晓夫作报告早十多年便有一个人深刻揭露斯大林统治时期存在的问题,这个人就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法国大文豪罗曼·罗兰,1935年6月他应高尔基的邀请访问苏联,曾两次见过斯大林,经过近一个月的观察、调查,回到法国后他写了《莫斯科日记》。罗曼·罗兰是一个进步作家,被誉为二十世纪人类伟大的良知,他担心《莫斯科日记》的发表会被扣上反苏反共的帽子,临终前他嘱咐自己的《日记》在50年之内不得发表。在《日记》中他列举苏联独裁专制过头,自由民主不足。并尖锐地提出如下几个问题:(1)苏联正在出现一些自称为国家和民族卫士的共产党员及其领导者们,他们不顾一切把自己变成一种特殊的阶级,这些人表面工资并不高,但享有金钱之外的种种特权(住房、食品、交通工具等),并有给亲朋带来方便的无形影响力。罗兰认为"这个党已经获得控制最高权力集团的权利,一个特殊的共产党人贵族很可能在党本身不知不觉的情形中形成"。"由于缺乏有效的监督机制,权力正在向腐败下滑"。
(2)个人迷信严重。斯大林酷似罗马皇帝,他的肖像如山如海在人群中漂浮着。一切大小成就,功劳必须归于斯大林-个人身上,其它的人只能把自己贬低到一钱不值的地步。罗兰称对斯大林的崇拜已"成为一种宗教般的礼仪",人们已被训练成木偶,工具;罗曼·罗兰将列宁和斯大林做过比较:当"列宁看到墙上自己的形象,便勃然大怒:'这使我感到厌恶。到处我都看见自己的猪脑袋。'而斯大林则相反,他有自我欣赏、自我欢呼的癖好。";
(3)肃反扩大化,排除异己,乱抓滥杀。罗曼·罗兰问:"为什么你们对政治犯是那样残酷无情,对冤假错案却幸灾乐祸不足挂齿?"
(4)不民主,人们不敢说心里话,在苏联"谁要是坦露心灵,谁就等于出卖自己;"
(5)相当多出身不好的青年感到没有前途,处于半麻木状态,无形中就不人道地形成一个为社会所遗弃的阶级。罗兰认为苏联的个人迷信并非真的来自群众,而是领导自己制造出来并加以维护的。最后,他写道:"苏联那样干下去,肯定是干不好的,一定要出大乱子,要崩溃的。......"
来源:张伟国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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