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做克拉玛依的孩子,
火烧痛皮肤让亲娘心焦
不要做沙兰镇的孩子,
水底下漆黑他睡不著
不要做成都人的孩子,
吸毒的妈妈七天七夜不回家
不要做河南人的孩子,
爱滋病在血液里哈哈的笑
不要做山西人的孩子,
爸爸变成了一筐煤,你别再想见到他
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
饿极了他们会把你吃掉,
还不如旷野中的老山羊
为保护小羊而目露凶光
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
爸爸妈妈都是些怯懦的人,
为证明他们的铁石心肠,
死到临头让领导先走」
这首近期在大陆网络上广泛流传的歌曲〈中国孩子〉,是中国失明民谣歌手周云蓬的作品,自资灌录,私下发行。他在附注的歌者言写道:
一九九四年十二月八日,新疆克拉玛依友谊馆大火,二百八十八名孩子丧生。○五年六月十日,黑龙江沙兰镇洪水,八十八名小学生丧生。零三年六月十日,四川成都三岁的小女孩李思怡,在无人照料的情况下,被活活地饿死在家中。死亡的数字虽最终减至「1」,可那根针却像一样越来越尖锐。面对玩具般摆放著的小坟墓小墓碑,我献上这首歌。
有人对这首歌感到震撼,有人称周云蓬是深具人文关怀的歌手,也有人批评他的创作意念不良,沉实豁达的周云蓬表示:「写这首歌,首先是基於我爱这个生存的空间和环境,由爱生恨。如果说不爱这个国家,我就没有必要写,没有必要这么愤怒了。我想说的是:从大人的角度,你对那些受苦难的孩子,你心里应该有一些忏悔。如果有人听了〈中国孩子〉这首歌,能稍微去想想那些惨剧是怎么回事,就不错了!」
四处流浪追寻有意义生活
一九七○年生於渖阳的周云蓬才华横溢,既是诗人,亦是能弹能唱的创作歌手。
他幼年因患眼疾,随母亲四处求医,九岁时彻底失明。一九八○年他入读渖阳盲童学校,九四年毕业於长春大学特殊教育学院中文系。念大学期间,周云蓬办过一份名叫《失眠者》的文学杂志,还收了好几个徒弟,教他们弹结他,徒弟们则为他读书,一系列文学名著他是听声音读到的,那时他最喜欢的书是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以及阿尔贝.加缪的《局外人》。九四年大学毕业后,周云蓬被分配到一家沙拉油厂做工人,这家工厂不用周云蓬工作,只是为了免去一部分税,才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招了几名残疾工人。周云蓬得知这真相时,有受骗的感觉。他又曾向一所盲童学校申请教职,却被告知校方认为聘用非失明的教师更为合适。为了追寻有意义的生活,周云蓬决定背起结他,四处流浪,他对父母说:「上天没有给我眼睛,却给了我一副好嗓子。我要做一个真正的劳动者!」
一九九五年,周云蓬第一次离家远行,到北京开始独立生活,靠街头卖唱为生。
往后几年,他到中国各地游历,创办过文学刊物《命与门》,偶尔在大学或酒吧演唱,在二○○一年,还只身前往西藏住了半年。经历了失恋、自食其力、艰苦旅程等种种人生磨练,周云蓬○二年回到北京,办了第二本民刊《低岸》,以诗作诠释自己对生活的观察和思考。○四年九月,他签约摩登天空公司所录制的首张专辑〈沉默如谜的呼吸〉正式发行。专辑内的十首歌曲:〈沉默如谜的呼吸、〈鱼相忘於江湖〉、〈山鬼〉、〈盲人影院〉、〈失业者〉等,全是周云蓬的作品,淡然纯朴的歌声唱出了生活感受、对弱势的关怀、对生命的探索。
○七年五月,周云蓬推出第二张个人专辑〈中国孩子〉,以更生活化和直接的歌词反映社会现象,诉说人世悲凉。专辑收录的歌曲还包括〈煮熟的鸭子要飞走〉、〈买房子〉、〈黄金粥〉、〈如果你突然瞎了该怎么办〉、〈金斯堡妈妈的一封信〉〈一个儿童的共产主义梦〉和〈悬棺〉。由於内容尖锐,这专辑只能自资灌录发行,但听众反应热烈,迅即在民谣界和网上广泛流传,每当周云蓬在公开场合,以高昂怒吼的声调唱出:「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 ...... 」,现场听众即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煮熟的鸭子要飞走〉、〈买房子〉、〈黄金粥〉等以幽默睿智的演绎方式,反映基层市民心声的歌曲,亦常引发听众的会意笑声;而那首〈一个儿童的共产主义梦〉,就唱出不少共产主义追随者的迷茫心情:
「大雨哗哗下,北京来电话,去当兵,去当兵,让我去当兵,我还没长大。楼上和楼下,电灯和电话,一拉灯,一拉灯,屋子里亮通通,自来水拧一下,水流哗啦啦。二○○○年,四个现代化,假话、空话、大话和废话,不如去喝酒,喝醉了说胡话,不如去睡觉,睡著了说梦话!」
饱阅世情,尝尽人间冷暖的周云蓬对事物有独特的见解和敏锐的触觉,他没有为批判而批判,也不以社会良知、人文歌手自居,他表示:「没有刻意去创作什么题材,创意泉源是来自生活的感受,来自触动心灵的力量。我并不是一个道德的拯救者,给我太「光辉」的评价,是给我包袱压力,我随时可以犯错误,常常偏激地说话,我只是一个从唱歌中获得劳动荣誉感的人,希望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如果允许唱我自己的歌,我参加央视的〈春节晚会〉或〈快乐男声〉也没所谓,比方允许我唱〈中国孩子〉,那我就会去。如我要唱那个〈心太软〉,哪怕是格林美(美国乐坛最高荣誉的奖项),我也没兴趣去唱。」
香港一游感受良好
周云蓬曾应志愿团体的邀请,跟深圳的工友谈诗演唱,也愿意无偿到学校与学生分享人生经验。○五年十二月底,香港举行世贸会议期间,周云蓬首次来港,他应一个非牟利艺术团体的邀请,与身体有残障的艺术工作者同台演出。周云蓬表示:那次来港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感受良好,他碰上了反世贸的示威,还有一批失明人士游行,争取地铁改善辅助盲人的设施,经香港朋友的解说,他明白到当中意义,这种自由的空气、团结争取的氛围、公民社会的力量,正是中国大陆所缺乏和不容的,他很欣赏香港人在这方面的努力,也希望这种氛围和力量会在中国大陆出现。
周云蓬不仅仅是希望,还以自己的方式献出力量。四川作家冉云飞听罢〈中国孩子〉有这番感言:
二百八十八名孩子与四十六名老师因克拉玛依教育部门迎接上面教育系统的检查,被惨烈的大火烧死。惨无人道的是,当时有许多领导在场,逃得最快的是他们。不特如此,还有当地官员爆喊出「让领导先走」这样遗臭万年的可耻口号。这种口号有著深厚的官本位思想的土壤,社会各界都把纳税人养的官员,当作有权有势的神来供著,官员也时常以其混账的气焰,势逼整个社会弱势群体,从而形成上下互动的对官员丑行恶迹的神化与沉默 ...... 全国各地频发的各种矿难等各种人祸,可以说无日无之。这些都是拜官员没有真正的监督,拜官员为独裁政府所任命,而非民选,不必为民负责之赐。
周云蓬的歌声响起了,你想到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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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开放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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