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调遣处法轮功学员之间不允许说话,有时学员之间交换一下眼神,如果被警察或比较恶的小哨看见,也是非打即骂。但对我们和其他犯人说话管的倒是松一些,所以我经常和班里其他犯人讲大法的真相。开始时班长也不敢让我给她们讲太多,但后来我帮她写过几封家信,她每次看了都哭,说怎么写的这么好,之后对我就管的松了。
后来,班里一个吸毒的女孩小任开始跟我学法轮功,班长也支持她,甚至在她有时犯一些坏毛病的时候还提醒她:“既然学了法轮功就好好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其实班长很希望大家都学法轮功,这样她这个班就好管,就省心。所有的其他犯人也都承认:如果人人都炼法轮功,监狱就可以取消了。我想如果不是小哨看的太严,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学功。
调遣处里最凶悍的小哨,是一个因盗窃进来的姓常的二十多岁的女孩儿。说是女孩儿,可她长的又黑又胖。大家私下里叫她“常疯子”,因为她好像已经失去了理智,每天象疯了一样的到处乱窜,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她像一条疯狗。每每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就想流泪,人活到这个份上,太可怜了!
在中国的劳教所里关押着很多超过法律规定年龄限制的老年法轮功学员
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她殴打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太太一看就知道是法轮功学员。因为即使按照中国自己的法律规定,这么大年纪的人也是不可能判劳教的。但是在对法轮功毫无理性的镇压下,法律和伦理道德,一切规则都可以打破。看上去,这个老人应该比她母亲年纪还大,她却一手拽着老人的头发,另一只手左右开弓打老人耳光,一口气打了有二十几个。
我在一旁默默的流泪,一方面为老人承受的苦难难过,另一方面又觉的打人的这个生命太可怜了。这些人从小就被培养成了无神论者,根本就不相信因果报应这样简单的天理,也就变成了被利用来打人的棍子。可她不知道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她面临的将是多么可怕的后果!
有一天 “常疯子”突然跑过来问我,“听说你是七处过来的,认识王某某吗?”没想到,她说出的竟然是王姐的名字。我点点头,说:“王姐判了无期。”她本来空洞的眼睛竟然闪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还流出了几滴泪水。这可是十分少见的事,我发现班里的人也都在好奇的看着她。她好像是第一次没有大喊大叫着说话:“在分局的时候,我们两一个号的。王姐对我很好,她可真冤呵!”我说:“我知道。不过她现在挺好的,她学了法轮功了。”她“哦”了一声,脸上又恢复了毫无表情的样子,对班里其他人大喝了一声:“谁让你们听了?把耳朵给我收回去!”
可能因为王姐的缘故,“常疯子”一直没有和我发生过冲突。但另一个小哨,一个因集体淫乱进来的十七岁的女孩,却经常来找我的麻烦。她时不时就会到我们班里,没有任何理由的体罚我,让我到墙边上蹲着。经常是早晨刚起床,她就先到我们班来,冲我叫道:“去,到墙边上蹲着去!”我问:“为什么?”她也不回答。开始我不理她,她就过来用手拉我,用脚踢我,直到把我拽到墙边上蹲着为止。唇枪舌剑我不怕,可道理她不讲,这种动手动脚的事我就不会处理了,更何况师父教导我们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次我们班长实在忍不住了,问她: “她也没惹着你,你怎么老要罚她?”她说:“看她那个清高样儿,到这儿了还拿着臭架子,非好好治治她不可!”
我当时把这件事当成了个人恩怨,就想:“师父让我们处处考虑别人的感受,是不是我哪点没做好惹怒了她?”仔细想想可能是自己自小认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观念让我对所谓 “没有文化”的人心里是轻视的,那么这种轻视有意无意间会流露出来,触怒了她,所以总来找茬。其实修炼后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这个观念不对,因为修炼人不用人们常用的地位、权势、金钱、容貌等来衡量人。我们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真、善、忍”。符合了这个标准的就是好人,背离这个标准而行的人,哪怕再有权势,也是要受到天理惩罚的。
我们不用地位、权势、金钱、容貌来衡量人,我们衹有一个标准:真善忍
可后来才知道,事情还没那么简单,这是他们针对我进行系统转化方案中的一环。在那些不懂信仰的人看来,最难转化的人是两种人:一个是高学历、高智商的人。这种人不会轻易相信什么,都是经过思考、判断了之后才选择了信仰。他们知识广博,思维严谨,要想从道理上说服他们很难。那么警察对这种人定的转化方案就是要打击他们的自信心,让他们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到最后怀疑自己对信仰的判断错了,从而放弃。另一种很难转化的人就是他们所认为的那种没文化、“一根筋”的人,比如老太太或农村妇女,绝症被治好了,或严重的家庭矛盾被解决了,那认为法轮功就是好,师父就是救命恩人,谁说什么也不听。
我被他们归为第一类,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对我进行的就是精神上的凌辱,目的就是让我失去对自己判断的自信。没有人和我从道理上探讨任何事情,有的只是借题发挥进行人格上的羞辱和毫无道理的体罚。比如明明是他们不准我们洗脸,洗澡,洗衣服,结果苍蝇天天围着转,他们就会说:“炼法轮功的人最脏了,都臭不可闻!”他们故意把我的头发剪的乱七八糟的,然后再羞辱我说:“看你炼法轮功炼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们还命令我不停的大声喊一百遍“报告,到,是”之类的话,不喊就打。喊完后,他们就在旁边讥笑我:“炼法轮功炼的,精神病!” 历来人们认为头颅象征着高贵与尊严,调遣处的强制“低头”也是毁掉人的尊严,打击人的自信的一种方法,从而使人屈服。
也许是我以前的生活经历太简单了,调遣处的恶劣环境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和承受能力。渐渐的我开始出现精神恍惚的情况,甚至想到了死。其实,我一直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尤其与东伟长期稳定的情感,让我对生活充满了感恩和信心,所以很“怕”死。要是哪天想到人早晚有一死,就会紧张半天。修炼后,我了悟了生死的真谛,对死亡才不再恐惧,也从来不再去想生死的问题了。
在调遣处这个地方,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求死的心
可是在调遣处这个地方,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求死的心。我常常想,这种猪狗不如的日子,活着有何意义?但是,作为修炼者,自杀是有罪的,所以我也不会那样做。一天我跟班长说:“要是他们说谁继续炼法轮功就枪毙谁,我第一个冲出去!”班长说:“是呵,吃一枪多容易呵,才不会那么便宜你呢,就是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在身心的承受到了极限时,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非常真切的梦。梦中我好像在一个图书馆里游荡,在一排排的书架中找一本书。最后终于找到了,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同时耳边响起了师父慈爱的声音,告诉我:“孩子,百炼成钢!”醒来后立刻觉的心的容量扩大了很多,我走过了那个想死的极限。我告诉自己:“你要活着从这里出去,你没自己想像的那么软弱!”
(今年三十八岁的卜东伟是总部设在旧金山的美国亚洲基金会北京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他因修炼法轮功于二零零六年五月十九日被从家中抓捕。后被非法判处劳动教养两年半,现关押在北京团河劳教所,已经整一年。卜东伟的妻子娄宏伟毕业于英国剑桥大学,自丈夫被抓后,娄宏伟多方呼吁营救,现已得到欧盟、国际大赦等机构及美国、英国、德国等多国议员的声援和帮助。)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