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傅家毫无瓜葛,但她从小喜欢读傅雷的译作,从书中认识了这位大翻译家。她也喜欢弹钢琴,看过傅聪的演出。1966年9月初,她正在钢琴老师那里学琴。钢琴老师的女儿是上海音乐学院学生,带回一个难以置信的消息:“傅雷夫妇双双自杀了”她听罢,心潮久久无法平静。后她又听说,“傅家属于黑五类,又是自杀的,死了不准留骨灰!”这些消息,使她坐立不安,夜不能寐。
一种正义之感、一种对傅家厄运的不平之情,驱使她勇敢地挺身而出,进行了一系列秘密行动——这一切,当时连她的父母都不知道!
她出现在万国殡仪馆,自称是傅雷的“干女儿”,无论如何要求保存傅雷夫妇的骨灰,她说得那么恳切,终于打动了工作人员的心。她从殡仪馆登记本上查到傅聪舅舅家的地址,在傅聪舅舅的帮助下,终于把傅雷夫妇的骨灰盒,放进一个大塑料口袋,转送到永安公墓寄存。为了避免意外,寄存时骨灰盒上写傅雷的号——傅怒安。
就这样,中国著名的翻译家,虽然含冤而死,却被一个忠诚的读者,冒着生命危险,把骨灰保存下来。
她原本在上海市第一女子中学高中部读书,门门成绩优秀,步入大学校门应不成问题。然而在1958年的“反右派运动”尾声中,学校里“右派分子”还“不够数”,便把一位女教师打成“右派分子”。可女教师的“右派言论”仍“不够数”,便一定要与女教师关系密切的她“揭发”。由于她不愿从命,结果在毕业鉴定中被写上“立场不稳,思想右倾”。这八个大字断送了她的前程。于是,她只得居家从父绘画。
她却因此在“反革命”的阴影之中生活了12年之久!
1972年,她的父亲去世,她被分配到里弄生产组工作,那时她已经33岁。那“反革命”的可怕名声耗尽她的青春,从此她与爱情无缘。直到1978年傅雷冤案得以平反,她终于走出阴霾,却已经三十有九……
江小燕当年的所为,用今日的语言来说,那就是“见义勇为”。然而,这对于一个纤纤弱女子而言太不容易了。一生磨难,退休时她还只是“助理研究员”。无权无势、无名无利的她,年逾花甲,至今独身。然而,绘画、书法、诗词、音乐,使她的精神世界格外充实。她在给我的信中写道:“余深心之宁然,净然,此万金所难易,则何悔之有?”这“宁然,净然”,正是江小燕心灵的写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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