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幼时模糊的记忆中,虽然还没有父亲节的概念,但是每次躺在父亲臂弯里听钟声的日子总是让我像过节一样欢天喜地。父亲是中年得子,觉得我这个独子是上天赐予他最好的礼物。除了在小的时候对我百般呵护外,还想尽一切办法在各方面积极培养我,对我的未来充满期待。
如果说母爱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爱,那么父爱可以说是最无私的爱。尽管父亲对我管教很严,但是他还是以一个良师益友的身份替我在成长的道路上分忧。小时候我的比较调皮,年少气盛,动不动就喜欢和别人打架。每次打架后父亲被通知来到学校,并没有责备我或对方,而是不厌其烦地给我和与我有纠葛的另一方摆事实,讲道理,甚至想尽办法来消除我和同学们之间的矛盾,为我今后的成长提供一个和谐的环境。
有一次,我把一个同班小朋友打伤了,时逢中秋节,父亲还瞒着我亲自提着月饼去上门给对方赔不是,希望能将我给对方造成的伤害降到最低。正是在父亲这样孜孜不倦的教诲下,我渐渐学会了忍让,直到今天我还能感觉到当初父亲为我所做的一切对我价值取向产生的重要影响。
除了教我如何做人外,父亲还利用一切机会来教导我如何与人相处,善待别人。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一个仗义疏财,广结良缘的人。曾经有一个在附近工作的泥水工被父亲带回家和我们一起吃饭,并让他在家里洗澡。当时的我觉得没有这样的必要,你对人好,人未必知报。但父亲却对我说,帮助他人就不要带有目的,要不记回报,好人一般都会有好报。正是这样,我看到了父亲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从此,我的记忆中就有了以后父亲在公交车上捉小偷,帮收废旧品的扛东西等一幕幕令我感动的而且难以释怀的场景。
我在每天一成不变的钟声中成长,也正是从那时起,我对时间有了一种与生俱来的紧迫感。随着年龄的增大,父亲的头发一天天地变白,脸上的皱纹也一天天地增加,我心头的这种紧迫感也日益增强。等我读完大学,参加工作的时候,父亲也光荣地加入了退休人士的行列。60岁生日的时候,父亲若有所思地对我说,儿子啊,你长大成人了,爸爸也老了,再也不能每天抱你一起到后院听整点报时的钟声了。
而那时的我,也许是受心头那莫名的紧迫感的驱使,一心只想着出人头地,在事业上有所作为。每次父亲提到这个话题的时候,我总是有些不耐烦地说,爸爸,等我有了钱,帮你买一个很大很大的后院,在家里的客厅给你买一个最时髦的挂钟,让你每天都能听到报时的钟声。而父亲,此时总是无言地望着远方钟声传来的方向,眼角掠过一丝不亦察觉的无奈。
后来,移民来了加拿大,租住的HOUSE 周围有一座教堂,每天那来自异国的整点报时钟声总能激起我想家的思绪,使我愈发想念远在家乡的父母。每年的父亲节听着从教堂传来的钟声,眼前总是会不经意地浮现出父亲那慈祥的眼神,仿佛在等着 我诉说远在异乡的苦与乐。
来加的四年中,事业上的失意和重新回到校园学习的困惑使我急需一个倾诉的对象。而此时,幼时与父亲在后院亲切交谈的回忆使我毫不忧郁地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显得有些苍老,他的每句话都加重了我心头那种紧迫感,我也总是尽量避免在电话里流露出对异乡生活的无奈。而每当我提到教堂钟声的时候,父亲的声音明显有些兴奋,总是忍不住对我说,儿子啊,你什么时候回家看看,我们一家人一起在后院聆听钟声,一定会很快乐的。
而那时发誓要衣锦还乡的我,总是不愿两手空空的回去,所以我回答道,爸爸,再等一等,等我赚了钱,就把你接来,听听异国的钟声。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爸爸说,还记得小时侯爸爸牵你的手一起在晚上的钟声中散步吗?不管你以后在国外过得怎样,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儿子,这里也永远是你的家。爸爸不希望你能有什么大成就把我接去听国外的钟声,只希望你常回家看看,陪爸爸一起听听家乡的钟声。那一刻,我突然语塞了,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老人家。
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明年的父亲节,一定把爸爸接过来,听听异国的钟声。放下电话,我又一头扎进了每天紧张的工作学习中,和父亲的谈话渐渐地被生活的压力抛到了脑后。
终于有一天,没能创造辉煌的我还是背着空空的行囊回国了,而看到的父亲已经不能再陪我一起散步,聊天,共同听那清脆的钟声。送父亲走的时候,我悄悄地告诉父亲,我回来了,我回来陪你一起听故乡的钟声来了。是儿子的不对,只顾着自己在国外的发展,没有机会回来看你,儿子错了,你原谅我吧。父亲的面容还是那样的安静慈祥,仿佛听到了我迟到的忏悔。我默默地磕了三个响头,目送着父亲去了另一个极乐世界。
曾经一份无私的父爱放在我的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后来才后悔。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和父亲共度父亲节,我一定会在父亲节的钟声中对父亲讲:我爱你,爸爸!如果一定要在这份爱加上个日期,我希望时光倒流。
今年的父亲节, 教堂又传来熟悉的钟声。我相信,正如父亲所说,好人有好报,像父亲这样的好人,在那里也一定不会孤独,一定会听到父亲节的钟声,听到一个儿子迟到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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