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分先,设计院党委书记。拿着电话:“小黑子,我去接你,七点半吧。。。好,等着我。”
餐厅幽雅的单间里。饶分先与公安部刑侦局傅局长喝得都已经醉意浓浓了。
“记得吧,七尺瞄子,装上铁砂,再塞点马粪。四十米撂野兔,一撂一个准。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林子里四角一站,那哥几个一摞子一摞子钱铺在地上开赌,当时咱们多么羡慕啊。”饶分先咂摸着酒的滋味,在饶有兴致的回忆着。
傅绍年,就是那位局长接着说,“傻的嘿,听他们讲到内蒙古草原上去偷马,一套套一群,然后就卖,咱们当时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大眼瞪小眼呀。咱哥们儿还寻思着什么时候咱们也干他一马。可惜呀,你老子又栽了,把你一家伙发配到陕北的穷山沟里,也是够惨的。谁承想居然现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也是各方大员了。”
“你老实说,这后面的日子你怎么盘算的?”
“我已经是局长了,跟几个部长副部长都混的还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提升到副部长的位置上。”
“然后呢?”
“爬呗。瞅准机会扒上靠山,说不定部长什么的也并非非分之想啊。”
“就算当了部长怎么样?能当几年?再往上,中央,你还准备往什么地方爬?我说啊,老弟,这么个爬法儿过时喽。我们不是高干子弟,你我没有人脉,没有家族,就在你拼命往上爬的时候,多少人也在往上爬,你已经不知不觉得罪了太多的潜在对手了。这种爬法儿爬上去不容易,叫人踢下来可是眨么眼的功夫。听你大哥一句话,太风头的事,慎着点,明白吗?”
“这么看来,我到真得掂量掂量。”
“这酒喝到这会儿才喝出点味儿来啊。”党委书记饶分先咂摸着嘴说。
傅绍年,小名小黑子说,“是啊。我就是有点闹不明白,论你的本事,官场上你比我老练哪,技术上你根本就不懂,为什么走了设计院这条路?”
饶分先把酒杯里的酒一引而尽,“好吧,就给你交个底吧。我很清楚,面前两条路,一个呢直接顺着区委、市委,然后争取外放省委,成为一方大员,封疆重臣;另一条路是走实业。你我没有显赫的背景支撑,头一条路不好走,方方面面都在盯着,派系倾轧,没有强大的靠山,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栽了。”
“那你当个设计院的党委书记,不痛不痒的,没啥用啊。”
“这你就不懂了。毛泽东的根据地在江西时,蒋介石拼命围剿,那是因为红军就是把顶在喉咙上的刀子,能不清理掉吗?逃到延安,穷乡僻壤的,远离政治经济中心,虽然还是心腹大患,可不是十万火急了。所以老蒋放松了围剿,给了毛可乘之机。终致丢了江山哪。
我也得学毛泽东,来到设计院就是政治焦点之外的穷乡僻壤了。”
“老谋深算。哈哈哈!”
“对了,能不能把市立医院的一个医生抓起来?”
“为什么?”
“炼法轮功的。她未婚夫是我手底下的最优秀的设计人员。简直是顶尖级的。我走穷乡僻壤的老谋深算之路,他是个绝对要利用的人才。但是炼上了法轮功。是跟着那个女的炼的,刚几个月,整个跟着跑的主儿。我就担心,万一他们活动得太厉害,被警察抓了,把我的尖子判个三年五载的,我可就瞎了。你能把那个女的弄走,我就能让他听我支配。”
“那怎么样?”
饶分先晃晃脑袋,得意的样子“马上要做成的项目,我在中间搞了个花活儿,少说五百万就要到手了。“
“真的?这就叫穷乡僻壤,闷声发大财啊。”
“现在工程多,机会也多,我们设计院还真有几个出类拔萃的。我就吃住了他们。时不时的我就能划拉个十万八万的。可不是贪污受贿啊,名正言顺的。”
“这我不信。”
“我不用贪污受贿,可没说不去贿赂别人啊。这上上下下的我时不时就得花出去几十万,上百万的,当然,是设计院的金库吐血啦。”
“你跟我吹这个干什么?小心哪天我卖了你。”
“哈哈,小黑子,咱们毕竟风风雨雨了那么多年,是摸爬滚打出生入死的朋友,你说呢?人生在世,不能没有几个铁血的主儿。这是十万块现大洋,你拿着。”
“。。。我说。。。大哥,咱们就别来这个了,不是说了铁血哥们吗?”
“你真不想要?”
“哪。。。哪能啊,大哥既然这么瞧得起咱兄弟,,没得说,我绝对永远是你的左膀右臂。”
“好!喝酒!”
在灯红酒绿的映照下,几个妖艳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随即,一片淫荡的大笑声。
十一
傍晚,辛晨正在家里的电脑前忙碌着。电话铃声响起来。
“喂。。。噢,是你,我找你好多次,就是。。。。”
“我回不了单位了,好朋友通知我,几十个警察开着警车去抓我了。我找过老张他们,有两个也被抓了,还有几个联系不上,好不容易联系上一个,又好像吓得够呛,我想算了,还是给你。。。”
“你真够可以的,居然还知道给我打电话。谢谢你看得起我。”
“瞧你,人家是怕给你添麻烦。”
“就你婆婆妈妈的。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接你。”
“我们初次见面的那个老地方。”
“十分钟,你离远着点儿啊,不要傻等在大路旁边。”
辛晨的车象箭似的冲了出去。
辛晨把车门打开,古月娟上来了。辛晨虎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怎么,生气了?”
“那能呢?好歹你还算记得我。我已经是受宠若惊了。”
“你呀,我觉得咱们的关系人家都知道,很快他们可能也会找到你这里来。“
“在我这,你没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不会怕,另外毕竟我们。。。“
“我有两间房,你一间我一间,很方便啊。“
在辛晨的厨房里,古月娟忙碌着。辛晨探过头来“怎么样,真的不要我帮忙?“
古月娟冲他甜甜的一笑“就等着吃现成的吧。看看网,能看明慧网吧,看看现在各地的形势怎么样?”
几蝶小菜和两大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摆到桌上。
“你是手快而巧啊。看来我真的没有找错人。“
“想什么呢?“
“结婚以后,我可以天天吃现成的了。“
“美的你,到时候可就没有饺子了,就是窝头咸菜。啊哈。”
“你就这么狠心?”
“当然不会了。”月娟深情的望着辛晨,“只要你愿意,我就天天给你包饺子,好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加起一个饺子慢慢的送到辛晨嘴边。辛晨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起伏,轻轻的把月娟的手攥住。
“嗯。。。”月娟示意他吃饺子,辛晨把嘴张得大大的,夸张的来咬这个饺子。
哐哐哐。。。巨大的砸门声打破了诗一般的梦幻。月娟手里拿着的筷子掉在地上,饺子也落下去了。
辛晨一指里面房间,顺手将月娟的鞋和提包递给月娟,她立即走到里面。辛晨将房门锁上,钥匙往旁边的书里一塞。然后走到门边。
“谁呀?”
“警察,我们是来了解情况的。”
“今天太晚了,明天吧。”
“少废话,耽误了公务你可吃不了兜着走。”“就是来核对点事情,没别的事儿。”
辛晨略略想了一下,就把大门打开了。五六个警察冲了进来。
“你们干什么?”
警察马上就开始搜查。
“别乱来啊,你们有搜查证吗?”
“马上会有的。”
一个警察喊起来,“这间房子锁着呢,就在里面。”
“开门吧。”
辛晨严厉的看着警察没有说话。
“那我们就砸门了,如果拒捕就开枪,你可掂量好喽。”领头的警官说。
“你们都给我出去,这是我的家,给我出去!”
“呦喝,你他妈敢跟咱爷们儿叫份儿?”
“你们都放明白点,这里是特别小区,可不是容得下你们这号撒野的地方。”
“嘶,我倒真想见识见识,看看你们有什么特别的?”
一个警察低声对警官说:“这里住的背景比较复杂,您看。。。?“
“看什么?给我砸!“
辛晨内心突然分外平静,他威严的向外走,一个警察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拎着消防斧子,走到里面房门边抄起斧子对准门把手狠狠砍下去,“哐,哐,。。。。“另一个警察冲上前去狠狠冲门踹上一脚,门被踹开了。
突然,刺耳的警报响起来。
一个警察慌张的喊起来,“他。。。他。。。他拉了火警了!”
警察们都发愣了,一时不知所措。楼里的居民们纷纷从房间里跑出来,楼道里堵满了人。
辛晨站到楼梯高处。
“各位邻居,对不起打搅了。警察没有搜查证就破门而入。要随便抓人。我得请你们主持公道。”
人群中躁动着。
“真不像话,警察越来越猖狂了!”
“可不是吗?跑这耍威风这可是让咱这特别小区的人丢份儿呀!”
“真他妈的不长眼,我叫几个哥们来,收拾收拾这几个王八蛋!”人群中的躁动渐渐强烈起来。
“呦,是晨哥啊,这是怎么说的?”一个穿的很暴露的女孩儿很亲热的喊道,“哥,这位晨哥就是我跟你说了好几次的那个世界级的顶尖专家。”
“咱们家的电脑自控装置就是他给装好的?”
“可不是他吗?”
“啊,是辛晨,我那儿子说了,他给点拨了几下就顶了学校里复习三个月的,真厉害,我那儿子这不就考上清华大学了。”
“哥,你最喜欢的音乐喷泉也是他给设计的。哥,平时你不是特牛吗?怎么今天这地面上你都罩不住?”
这个被称为“哥”的冲那个女孩一摆手,走到警官身边。
“你是新来的吧,这地面上的规矩你就没打听打听?”
“我们公务在身,是奉了命令来的。”
“这我懂,给个面子,怎么样?”
“我看,这事你还是少管的好,别给自己惹上麻烦。”警官冷冷的说。
“呦喝,我这个人还就是爱管个闲事。”这个穿着背心的男子转身走到旁边的门里去了。一转眼,套上了一身军服,是位中校,跟着他后面,出来了好几个军官,其中两个手里捏着枪套。
这几个警察互相看了看,一个老警察对警官耳边说:“他们好多都是各军事大院的,我说了复杂。还是退一步。”
“娘的,哪个小子不想活了?“一个操四川口音的军官把枪抽出来,子弹上膛了。
警官有点慌张“你。。。你们别胡来啊。我们是警察。”
“哈哈哈哈”几个军人互相看着大笑起来。“警察,不就是狗腿子吗?哈哈哈哈、”
那个当哥的小伙子说了“这几个哥们儿可都是老山前线杀过人的,你知道,这鲨鱼闻了血腥味儿就疯起来什么都不赁了。“
“咱们可是井水不犯河水!“
“什么他妈的不犯,你们不是欺负到咱爷们头上来了。“
“奶奶的,老子玩的正高兴,你们就来添堵,扫了老子的兴头,老子给你们放点血,怎么样?”
“你们都出来,站在人家房子里算哪个庙里的和尚啊!”
警察们立刻都从房间里出来了。
那个“哥”逼近一步,咬着牙根的说:“你到是听懂了没有?”
警官脸涨得通红,声音有点发颤,“没、没、没有你们的事啊,我们是来抓法轮功的。”
“法。。。。。。”那个作哥哥的声调一下低下来。他脸上出了点笑模样。“嘿,什么功不功的,算了,我知道你们也是执行公务,咱们今个儿就算认识了。这都是咱的铁哥们。门砸坏了呢,明儿个我叫人替他修上。我说这位朋友,天挺热的,要不到我那里喝点法国白兰地,怎么样?冰镇啤酒管够。啊?”。
“好吧,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们走。”警察鱼贯的走下楼去。
“哥,今天你怎么这么熊啊,往常你那个凶劲儿,收拾这几个警察还不是小菜一蝶啊。”女孩妖艳的说。
当哥的转身对辛晨说:“朋友,你不知道,不是我收拾不了这几个警察。要照着往常,在咱哥们地面上敢公然砸门,我非得叫他们跪着爬出去。可这法轮功。。。。。。军队里只要一沾这个边儿,一掳到底呀。”
大门关上了。
古月娟从里屋走出来。看着辛晨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有点琢磨不定。
“娟娟,别担心,你就在我这呆着,看谁敢动你。”
月娟走到窗前,撩起窗帘,从窗角里看下去,几辆警车停在不远的树丛里,警察三三两两的散在旁边。
“他们死盯上了。你这里我不能呆了。”月娟转过身来。“我得走。”
“他们就在底下,你怎么走得了呢?”
“这赖我,我其实已经想到了,可是还是。。。”
“娟娟,”辛晨把月娟扶到沙发边坐下。轻轻的用手臂搂着月娟的肩膀,月娟把头依偎在辛晨的肩头。“你就在我这里住着,我叫朋友把铁栅栏门送来装上。窗户上也装上,他们不用坦克就甭想进来。”月娟笑起来。
“这到是好主意。可惜有漏。人家要是从下面钻天花板呢?从楼上切地板呢?“
“这。。。”
“帮我想想办法,我一定得出去。我还要去联络更多的同修,我们不能这样干等着警察来抓,要把真象让更多更多的人知道。”
“人家控制的着所有的媒体,你一个个讲,能讲多少啊。”
“是啊。怎么办呢?哎,昨天我妈妈从加拿大打来电话,她不是加拿大公民吗。她说在加拿大的媒体上,美国的媒体上都按照大陆这边的宣传,说了许多坏话呢。世界上都被欺骗了。唉,真急死人哪!”
“过去啊,也听说过那么多冤假错案的,什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我从来也没在意过,那么多上访喊冤的,我还觉得他们怪讨厌的。现在打到自己头上来,我才真能体谅到那些人的处境了。怎么那么无助啊。”
“是啊,不过日子还是要过。咱们先吃饺子。”
“就是,这么好的饺子可不能让他们给搅了。”
饭桌前,月娟再一次把饺子夹起来,温柔的送到辛晨嘴边。这一次辛晨没有张大嘴,而是怔怔的看着月娟,看着月娟漂亮的面容,微红的脸颊,脸上的甜甜的酒窝儿。不知怎么,突然鼻子一酸,眼泪从眼眶中流了出来。
“嘿!男儿有泪不轻弹哪!”
“只因未到伤心处。”
两人突然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了,静静的好一会儿。月娟缓缓的低下了头。接着,她突然头一
抬。“还记得师父写的那些诗吗?”
“你背吧。”
“悠悠万事过眼烟云, 迷住常人心”
月娟为辛晨擦去眼角的泪水,辛晨握住月娟的手,紧紧的。接下去背诵着“茫茫天地为何而生? 难倒众生智。”
“生无所求,死不惜留。”
“荡尽妄念,佛不难修。”
“佛来世中行,常人迷不醒”
“毒者甚害佛,善恶已分明”
“天之大天上有天,同有日月层层满苍宇”
“地之广有天有地,共生万物芸芸遍乾坤”
“何为人?情欲满身。”
“何为神?人心无存。”
“何为佛?善德巨在。”
“何为道?清静真人。”
“天象大变,世人无善念。”
“人心失控魔性显,天灾人祸忧怨。”
“人人相见如敌,事事都难如意。”
“世人怎知何故,修道者可知谜。”
“正法传,难上加难。”
“万魔拦,险中有险。”
“众生魔变灾无穷,大法救度乱世中;”
“正邪不分谤天法,十恶之徒等秋风。”
“苍穹无限远,移念到眼前”
“乾坤无限大,”
两个人同时背诵“法轮天地旋”
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辛晨突然眼睛一亮,“有办法了。”
辛晨把月娟领到厨房,在侧墙壁上用大改锥撬开一块砖。一个大洞显出来。
月娟兴奋的喊起来,“怎么回事?”
“这个小区的施工的一位工程师是我的朋友,他到这里来看我时跟我讲,这个房子不安全。他告诉我当时这里有一个通道是为了传送工程用料临时建的。后来,施工的人就忘了,各种建筑材料都是按照小下来的尺寸准备好了,所以他们就擅自决定给封起来了。“
“通哪里?”
“车库”
“太好了!”
“出去后,你去哪里?”
“我其实已经联系过了,我可以到大学同学那里去。噢,别多心啊,是女的,兰兰,她要我去。但是我还是想到你这里来呆两天再走。我。。。我想,现在我不能回去上班了,也许我得流亡一段时间,我。。。舍不得你。”
“娟娟。。。”
“不过,我不相信这场镇压会持续太久的。很快我会回来找你。”
“我明天给你取出两万块钱来。”
“现在不用,我把存款都取出来了,够用一年两年的。”
“千万和我保持联系。”
“一定。”
漆黑的墙壁通道,刚刚能容下一个身子。两个人缓缓的从墙壁的通道摸着下来,来到了停车库。车库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辛晨天兰色的新轿车在暗淡的灯光里反射着一缕亮光。辛晨发动了车,古月娟在后排座位上躺倒下来。瞬间车子疾驰而去,从警察的眼皮底下开了过去。警察们正在吃西瓜,喝啤酒,嘻嘻哈哈的。
蓝色的轿车来到了一片林荫道停了下来。月娟从车里出来,拿着提包,她回头和辛晨招手告别。
辛晨感到心情压抑的很,怔怔的看着走开的月娟。古月娟一步三回头,突然她放下提包,猛的奔跑回来。
“你看那边。”
辛晨顺着月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是浓浓的一片幽暗。
月娟一下子搂住辛晨,在他脸颊上重重亲吻了一下。然后退后一步,带着颤音的说,“晨晨,再见!”止不住的泪水啊从辛晨的眼眶里奔涌而出。他喃喃的自语道:“娟娟,早点回来,早点回来。。。。”
十二
客厅里牌桌上正在激烈的赌着。一个年轻人输红了眼,把麻将牌一推,从贴身内衣中抽出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一层又一层打开,最后把一大叠钞票拍在桌上。“别狗眼看人低,两万块,爹妈还有咱姐给咱攒下娶媳妇儿的。今儿个咱哥们豁出去了。”
赌桌旁的几个各种丑态,嘻嘻哈哈一阵儿。
“咣当”一声巨响,大门被砸开了。冲进来好几个警察。
“别动,想明天还能吃早饭的就识相点。”赌桌上摆的钱和麻将牌都给收走了。
公安办公室里。
一个年纪约三十五六岁的人,是公安部里的一个处长,叫韦广征。他抽着烟,语气和缓的说:“赌过几次呀?”
“这是头一回,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干了。”年轻人带着哭腔说。
“赌资多少啊?”
“独资?什么独资?”
“看来你还真是初犯啊,连赌资都不明白。你,”处长对旁边的一个年轻警察说,“给他解释一下关于赌博处罚的有关条例。”
“是!”年轻警察打开文件念起来。“根据赌博的方式(参赌、招赌或为赌博提供条件),赌资(200元以下、200元以上2000元以下、2000元以上5000元以下和5000元以上),赌博的性质(亲朋间带有娱乐性质的赌博、不相识人之间的赌博、聚众赌博),参与赌博的次数(初次、多次、以赌为业)等不同情况,分别予以相应的警告、罚款、拘留、报送劳动教养及追究刑事责任等五种处理方式。”
“听明白啦?”处长问。
“听。。。听明白了。”
“那你带了多少赌资啊?”
“我。。。您不是都收走了吗?”
“我在问你。无论赌资多少,悉数没收。这是党的政策。”
“两。。。两。。。”
“别紧张,来喝点可口可乐。”处长亲自为赌徒打开一罐饮料。“如果你带了两千元以上的钱来赌的话,很可能要被送去劳教一年到三年,如果在二百元以下呢如果又是初犯,可以经过教育后无罪释放。想想看,你带了多少钱?“
“两百,两百。“
“你肯定?“
“绝对,我身上就这二百元,多一块我就是孙子!”
处长递过一张纸,“在这里签个字。。。好,这两百元赌资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条例规定予以没收了。小伙子,以后要学好听见了吗?”
“学好,是,学好,那一定的。”
“好了,既然思想上有了提高,我们党的政策历来都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回去吧。”
“我。。。可以走了?”
“是的,小伙子,不要因为今晚上被拘留的事情引起情绪上的波动,路上要注意安全。啊?”
“谢啦!首长。那。。。那。。。我那钱可以退点给我吧?”
年轻警察冷笑起来,“什么意思?你还想退钱?”
“那二百是没收了,可。。。可还有一万九。。。。”
“噢,那你刚才签字是说的假话?”处长晃动着手里的白纸。“小孙,通知劳教所来领人。既然你带了很多钱来赌博,已经构成严重的刑事犯罪嫌疑。对你实施劳教,不需要经过法庭判决,公安局就有权判你三年劳教。这张签字的证词看来不准确,那么我就把它撕掉了?“
“别。。。别,处长。我确实是只带了二百元。“
“你还年轻,如果将你送去劳教,受多少苦不说,以后恐怕连媳妇儿也娶不上了。”
“我明白,只有二百元。我保证。”
“出去以后怎么说?”
“永远都是这二百。”
“嗯。身上还有钱吗?”
“都搜走了,连个钢锛儿都没有了。”
“这么远的路你怎么回去呢?”处长似乎在想了一下,从自己兜里掏出钱包“拿着,这是我自己
的钱,20元,给你作路费吧。”
“这。。。我哪能拿您的钱。”
年轻警察得意的一笑“知道这在电视里叫什么吗?”
“这我知道,这我知道,这就叫。。。叫春风送暖,春风化雨什么的。”
“你小子还有点悟性啊。”
“好,慢走啊,不远送。”韦广征微笑着。
看着那个赌徒从警察的视线里消失了,小警察带着佩服的眼神说:“处长,您真厉害。”
韦光征很有一点涵养的样子,“这样的人很可怜,咱们要实报实的,这小子就完了。他还真是初犯。为了他以后还能有出息,我们也只好有限度的违犯一点条例了。”
电话铃响起来。韦广征拿起了电话。
“喂,。。。噢,是郑局长。”
“你怎么老忘了一个副字,是郑副局长,啊。”
“那太绕口,还是郑局长叫着亲切,自然。而且,就凭着您的能耐,局座的宝位很快就是您的。”
“你小子嘴老是那么甜。”
“我可不是抬您啊,我就见不得那个傅正局长的尊容。一个工农兵大学生的底子,老跟着您这样的正牌叫板。时不时就想压人。跟您掏心窝子说吧,要不是有您在这儿,我早就不在这混了。”
“现在机会来了。”
“有什么好事?”
“你跟着我,从明天开始到市610办公室上班。级别嘛,你也由处级升为副局级了,二级警司,怎么样?”
“郑局长,那您。。。”
“我当然也升了,名副其实的正局级喽。”
“郑局长。。。“
“不是什么局长喽,是主任。正局级主任。610主任,对其他正局长来说,我是赌桌上的王牌,
统吃啊!”
“哎哟,太好了,郑主任,我。。。我也不说什么了。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您一声令下,卑职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现在收拾那些炼功的,就需要你这样的大将啊。”
“那我手里的几个刑事大案怎么办?”
“糊涂,要讲政治,懂吗?刑事犯罪是威胁不到我们党的生存的。”
“懂啦,我这就跟那个傅某人打个招呼。“
“你呀,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还用得着跟他打招呼吗?“
“他。。。他毕竟还是我的顶头上司啊。“
“你知道什么是610吗?“
“知道哇,就是处理法轮功问题的办公室嘛。“
“二战的历史学过没有?”
“如数家珍”
“德国党卫军的少校需要向德国陆军上校请示吗?”
“您的意思是。。。”
“你从现在起就是中国共产党的党卫军少校了!”
“610有那么厉害?”
“我们直接听命于中央政法委,罗干、刘京是我们的顶头上司。明个儿我给你引见引见。从现在开始,各级党委各级政府官员都必须配合我们。各级公检法系统都归属我们指挥,不得干预我们想干的事。我们可以随时调动武警部队和警察。过瘾吗?”
“太令人兴奋了!”
“也别高兴得太早。法轮功的事不好办。他们硬得很哪。原来要三个月解决问题。如今怕是要长期斗争了。现在龙颜大怒。所以我们把在刑事犯罪方面办案的主力都调过来。法轮功是共产党的头号敌人,明白吗?”
“明白。我有的是狠招,就不知道底线是什么?”
“名誉上搞臭,经济上搞垮,肉体上消灭。。。。。,再说明白点,打死算自杀,直接火化,不查身源。”
“这是。。。?”
“那个最上面的老家伙亲自下的命令。”
“我能不能带几个弟兄过来?”
“带!”
“那方便的时候,您让我拿文件给各位弟兄们看看,鼓鼓士气怎么样?”
“所有的命令都是口头的,不许录音,不许纪录。”
“这。。。”
“干什么事都得留条退路,这也是为将之道啊。哈哈哈。。。”
“。。。。。。。”
十三
又是雨夜。一辆面包车开过来,突然一个急转弯90度,开到旁边的一座大楼后门处停下来。几个人匆匆从车里下来,手里提着长长的皮包。还有的挎着照相机,其中好几个是外国人。楼里出来一个人,女的,领着这几个人进入大楼,很快,这一行人又从楼的另外一边的边门出来,一辆蓝色面包车已经打开车门在等着他们了。领头的女人在暗淡的门灯下显出娟秀的面庞,是古月娟。
她转过身来,和门边的另一位女性握手。
“娟娟,就听我一句,你已经拿到加拿大移民签证了,赶快走,海外也需要人去向全世界揭露这场迫害呀。”
“大姐,你就不要再争了。你留下,我们去。你各方面都熟,老学员,在学员们中间影响也大。好吗?你要以大局为重啊。我办完这件事就出国,来得及的。”
那位女性大约在五十出头,她眨眨眼睛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默默的看着几个人进了车,消失在雨夜之中。
十四
办公室里。小胖正在电脑前使劲敲击着键盘。辛晨的桌上摆放了一大堆书。他正在匆忙的翻动着,拿起一本看看,又换上另外一本。看来正在查找着什么。小胖偏过头来,对着辛晨说,“我说,我的辛大专家,又得劳您大驾了。昨天这几个海外网站我还都能看到,现在好像全都给封了。”
“雕虫小技,网络他们也敢封,都什么年代了。” 辛晨微微一笑,站起身走了过来。
“还不是怕你们呗,你们的人遍及了海外二十多个国家,都能自由的向中国传递讯息的话,我看八成他们的镇压要进行不下去了。”
办公室里的大姐也走过来。“辛晨,你有办法?”
“通过代理服务器就可以了。你看啊,就是这样。。。。。。”辛晨一边操作一边讲解,最后,重重的敲击了一下回车键。电脑屏幕一下子出现了明慧网的画面。辛晨略显得意的走回到自己的桌边。
“还真有你的。都能看见了!”话音未落,小芸,潘玲玲都走过来了,围拢在小胖的电脑旁观看起来。人们七嘴八舌的一边看着一边议论着。
“哎,你点这个,人家法轮功网站,除了封着不让中国老百姓看,也就没别的辄了。”
“等等,让我把这个看完。”
“哎呦喝,够反动的嘿。”潘玲玲冷笑起来。
“可不是吗?整个一个现行反革命。就可惜了,咱们国家的警察派到人家国土上不好使,要不然,立马枪毙的过啊。” 吴亦凡也凑上来了。
突然,议论的声音嘎然而止,键盘的敲击声,鼠标的滑动声都消失了。办公室里静静的。小芸神色紧张的悄悄向坐在最里面的邢天燕招招手,天燕似乎感觉到什么,轻手轻脚然而又是急匆匆的走过来。当她的目光扫视到屏幕上面时,她也愣住了。人们的目光渐渐从屏幕上移动开,都缓缓的偏转过来,大家都看向辛晨这边。
正在埋头于图纸上面的设计的辛晨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抬起头,疑惑的看看大家。他站起身,慢慢的走向小胖。人们的目光随着辛晨的移动渐渐又转回到电脑屏幕上,辛晨把头贴近电脑,一手扶着桌面,略略弯下身去。
屏幕上是一帧大大的照片,那一双明亮的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在凝视着辛晨;那头乌黑的秀发飘逸的散在肩头,那总是沁润着丝丝甜意的酒窝儿,在微笑之中把内心深处的坚毅透在了脸颊上。突然辛晨看到画面移动了,成为了实况录像。
辛晨眼前渐渐模糊了。他摇摇头,一把抄起电话,拨动了八位数字的电话号码。天燕看着号码的光标显现出来,她的眼前出现了那一天,她为辛晨取回新房钥匙时,古月娟给辛晨打来电话时的来电号码。邢天燕一伸手将辛晨的电话挂段。辛晨一愣。
“那是手机,你打过去会暴露她的。”
辛晨痛苦的低下了头。
1999年10月28日,在中共中央总书记江泽民直接掀起对法轮功镇压迫害后的三个月,为了让倍受欺骗的全中国人民和国际舆论明了真象,大陆法轮大法修炼者30余人在北京召开了震惊世界的法轮大法新闻发布会。参加发布会的有路透社、美联社、纽约时报等西方媒体。在新闻发布会上,法轮大法修炼者都使用了真实姓名,电视画面也没有要求任何技术处理。相关的新闻报道在第二天即传播到整个世界。引起了国际舆论的强烈震撼。气急败坏的镇压当局对参与者进行了疯狂的搜捕。
蒋朝晖:男,36岁,新闻发布会的主要召集人,被判徒刑五年。
蔡铭陶,男,27岁,武汉市教育学院英语教师,新闻发布会翻译之一。2000年4月底被押送武昌青菱“610”学习班,在学习班期间多次受到拳打脚踢、脚镣手铐等非人待遇,后不幸身亡。
雷小婷,女,新闻发布会翻译之一,北京大学外语系硕士毕业,工商大学教师。被判刑二年。
刘冬梅,女,新闻发布会翻译之一,大连外语学院教师。在从返回大连的火车上下去时即遭逮捕,之后杳无音信。
丁延,女,31岁,河北石家庄人。被秘密判刑四年。曾先后被关押于石家庄市第二监狱女子中队、河北省保定太行监狱女队,承德监狱。丁延在酷刑下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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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舞场里,邢天燕与一位男士在跳舞。
男士舞姿潇洒,舞步娴熟,与天燕若即若离,步调、尺度拿捏的颇有分寸。看得出来,邢天燕对他印象不错。一曲终了,他们回到旁边的餐桌旁。那位男士体贴的将椅子为天燕摆好,将斟满女士香槟的高脚酒杯捧到天燕面前。他是前面提到的那位公安处长,现在的610办公室的副主任韦广征。
邢天燕淡淡一笑。将酒杯轻轻在嘴唇边碰了一下,浅浅的泯了一点酒。“真想不到整天动刀动枪的人舞跳得居然这么好。”
“和你在一起总是能激发出人的潜能。所以会有超水平发挥。”
“哈哈,你可太会说话了。哦,我算明白了为什么你年纪轻轻升官会这么快了。”
“哎,你我初次见面你就讽刺挖苦啊,那往后日子我可要如履薄冰喽。”
“刚刚十月份,还没到结冰的日子呢,履什么冰啊。”
“就像在考场,是怕做不好出了什么差错,最后会不及格。”
天燕听着很受用的样子。“你这是以退为进的战术,我说的对吗?”
韦广征望着邢天燕,微微一笑,在周围的喧嚣声中,把身子略略贴近邢天燕,放低了声音说,“如果是我此时心境最真实的表露呢?”
天燕哈哈笑起来,“真是那样的话,那我就该如履薄冰了。”
“为什么?”
“我们不过相邻三四十分钟,交谈十来句话,可套句俗语,你的话几乎句句都能打动芳心哪!我在想,你在多少女孩子身边实习过了?”
“你真厉害!我看我要少说为佳了,怎么样,咱们再跳上一曲如何?”
天燕惬意的站起身轻轻扶着韦广征伸过来的手,这时,男士身上的手机响了。天燕扫兴的摇摇头,转身重重坐到一边的沙发上了。韦广征一边接通电话,一边走到天燕身边,歉意的点点头。坐下来。
“你大点声,我这里声音嘈杂。再说一遍。。。。。什么,目标出现了?是手机,什么号码?861。。。23。。98。。。3,是这个呀,那你们还等什么?!全体出动,马上!”
邢天燕嘴里默默的复述着她听见的电话号码,86123983。。。。。。86123983,突然她眼前闪现出办公室辛晨电话上面来电显示屏上面的号码 86123983,这八个数字突然变得格外大,鲜红的。她吃惊的站起身来。
“你怎么了?”韦广征大吃一惊。
“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点头晕。。。是不是你在酒里下了蒙汗药了?”
“你这嘴啊,太厉害了。”
“我真的有点不舒服。你呢,听起来也是公务在身,迫在眉睫啊。你就去吧,别耽误了前程。咱们下次见。”
“也好,一个重大的刑事案件出现转机了。我必须立即就走。真对不起,这样的情形一年难得有两三次,下次我再向你赔罪。好吗?你怎么样,还可以吗?要不要去医院?”
天燕甜甜的一笑,摇摇头。
“真的没事?我可是很担心哪!”
“走吧,我们女人的事,没关系。去吧。”
“我来不及送你回去了,我为你叫车。”
“不是迫在眉睫吗?别耽误了。我自己来。”
“那好,下次见!”
“下次见!”
望着男士干脆果断的转身离去,天燕若有所失。她在心里说着,哪里还有下次呢?这样精明强干的人怎么也参与了迫害呢?怎么也去抓好人呢?
她急促的走到舞场大门口,看到韦广征从停车场里快速的开车离去。她转过身去,掏出自己的手机毫不犹豫的拨动着号码,拨到第七位数字时,她停住了,急匆匆走向旁边的公用电话。刚刚拿起电话,又犹豫了,于是又把电话挂上,往外面跑。
来到大街上,她招手叫了一辆出租汽车,车立即疾驶起来。刚过了两条街,天燕匆匆从汽车中跳出来,跑向一个公用电话亭。拿起了电话。她的纤纤手指刚要触动电话的按键,她的眼前仿佛是演电影似的,出现了办公室里她与古月娟的对话场面来。。。。。。
。。。。。。。。。。。。。。。
天燕一抿嘴,态度上逼近了一步,“说了半天,你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既然修‘忍’,为什么不忍呢?”
娟娟显得有些激动“我想问一句,我在法轮功里修炼五年了,凭什么就不允许我说说:我为什么觉得法轮功好哇?为什么我就得把心爱的书交出去?为什么我就得攻击教我修炼,教我做一个好人,做一个更好的人的我最尊敬的老师呢?古人都讲,一日之师,终身之父,受人滴水当涌泉相报哇!为什么现在就非要逼着我们昧着良心说假话,做无耻之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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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天燕的眼前又出现了她想像的古月娟与辛晨亲密的手挽着手在草地上漫步的情景,中间叠加着天燕与韦广征跳舞的场面。。。。天燕痛苦的扭转了头,电话从她手中滑落下去。她茫然若失的在街边走着,不知不觉走下了便道。耳边传来刺耳的汽车紧急刹车声,司机的叫骂声仿佛离她很远。她就这样走着,走着。。。。突然她的眼前再次出现了那鲜红的八位数字 86123983, 她猛醒了,拼命跑向最近的公用电话亭,号码拨通了,电话里传出急促的问话声:“喂,哪一位?”
“警察马上就来了,快走!”
“他们已经在砸门了。”天燕先是震惊的张大了嘴,然后便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电话那边,古月娟接着说,“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谢谢你的好意!请你转告一切善良的中国同胞,真象是封不住的,对法轮功的迫害绝对是错的,我们要让全中国人民都知道,要让全世界人民都知道,法轮大法好!真善忍好!记住啊,朋友,我们。。。。。。”
电话里穿来重重的摔打声音,接着,一个男子粗鲁的声音传过来,“你是谁?干什么的?有种的你别跑,我们现在就过来请你,让你他妈的住宾馆,还是单间,一日三餐免费,还有他娘的24小时昼夜警卫呢,啊,哈哈哈哈!。。。。。。。”
电话垂在电话机座下面来回晃荡着,里面的声音还在叫骂着,天燕的眼泪从眼眶中夺眶而出。
十六
辛晨站在家里的低柜旁边,看着摆在柜子上面的邢月娟的照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当他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又移向了那朵圣洁的莲花。莲花渐渐变成老阿姨慈眉善目的笑容,突然,像什么东西炸开一样,一群凶神恶煞般的警察疯狂的将老阿姨打倒在地上,然后将她拖出去,拖上了警车。。。。。辛晨再次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一会儿,他睁开眼睛,他开启了电脑,接通了明慧网,在明慧网上出现了一帧帧天安门前法轮功学员展开横幅的照片,渐渐的照片变成了真实的录像,耳边响起了深情而悲壮的歌曲声:
“天安门广场,请你告诉我,
有多少弟子为大法来过?
天上的白云你看得最清,
面对着邪恶他们依然慈悲祥和。
善良的人们,在为他们落泪,
正义的声音在为他们诉说,
为了讲清真象,为了你
为了你他们承受折磨。
天安门广场,请你告诉我,
有多少横幅被高高举过?
微微的风儿你听得最清,
‘法轮大法好!’依然在空中回荡着。
善良的人们,在为他们落泪,
正义的声音在为他们诉说,
为了可贵的中国人,为了你,
为了你他们再没回来过。
‘法轮大法好!’ ‘法轮大法好!’,
他们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
辛晨闪烁着泪花的眼睛亮起来,眼神已经不再是悲伤,而是一种激愤和一种坚毅。
他打开立柜,从抽屉中抽出一个塑料袋,从里面抻出一条金黄的绸布。那条漏印教功字样的黄绸布在辛晨眼前闪着金光。辛晨从另外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大刷子,和一桶油漆,鲜红的。
在宽大的桌面上,金黄色的绸布平展开来。几个鲜红的大字渐渐显现在绸布上。
“法轮大法好!”
辛晨在仔细的一点点勾描着每一个字。他把横幅挂在墙上,走开几步凝视着,觉得有的地方还不满意,就再描上几笔。终于,他满意了。他小心的将横幅折叠起来,又想起了什么,重新展开横幅,然后一点一点将横幅卷起来,塞进怀里,用手用力一下又将横幅抻出来。他反复试验了几次。
他在一张纸上匆匆写下了几行字。然后将纸折叠起来装进一个信封,将房门的钥匙,汽车的钥匙都装进信封,将厚厚一摞纸钞票用布包起来。然后连同信封一起塞进他的提包里。
他环视着整个房间,默默的,好一会儿,他毅然决然的猛转过身向外走去。
十七
办公室里,人们正在交谈着。
“听说了吗?原来财务的老肖被抓起来了。”老大姐紧张的说。
“为什么?”小芸吃惊的问。
“听说好像是写了一封信给中央电视台,要他们别造谣。”
“真是的,怎么这么蠢哪?”小胖摇头叹息。
“怎么蠢了?”小芸满脸困惑。
“你想啊,你跑到狼窝里跟老狼说,请你不要吃人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小芸说,“哎哟,老肖那可是天底下最老实的人喽。”
“可不是吗?就是因为她认个死理,新来的院长一家伙把她踢到大兴去了。到是咱们书记为人厚道些,这么多年也没给人家小鞋穿。”老大姐感叹着。
“往后啊,在新院长面前得多留点神哪。”
吴亦凡插进话题来,“说的就是啊,那么老实的个人,怎么一炼了功就都变了,这邪教可真可怕。“
“每天报纸电视上都有反悔的,说的是痛哭流涕的啊。”潘玲玲马上跟上话来。
“都经过文革了,怎么还会有那么多人迷信哪?”小芸感叹极了。“我讨厌铺天盖地的宣传,从
来如此,真没劲。可我啊,也看不上他们。好不容易开放了,自己愿意捞一把,玩一把,干什么都行了,怎样还自己给自己套套,说什么‘做好人’,傻不傻啊。”
“可不是嘛,咱这位肖大妈白捐了一万三千块呀,还不是照样被抓。我看了那份报纸了,记者提到肖阿姨捐款的时候,都没敢直接提法轮功,那可是还没有镇压的98年的事啊。”小胖接过话头来。
“我觉乎着,辛晨哪还是没得说的。”小芸说。
“可是这么久了,谁还保不齐受骗上当啊。”潘玲玲不屑一顾的样子。
“我看哪,咱天燕还真动心了,她一直都对晨晨可在意了。”小芸羡慕的神情溢于言表。
“可不是吗?我看她对晨晨陷在这个功里面出不来,可是真着急了。”
辛晨走了进来。 室主任迎了上去。
“哎呦,我的辛晨,你可来了,好几天找不到你。”
辛晨严肃的说:“主任,我是来告假的。我可能要。。。。。。”
“打住,打住,现在火烧屁股了,你是任嘛理由也不能请假。”
“怎么回事?”
“还说呢,”小胖插进来“按照你设计提供的数据,一整套设备已经就绪了,结果,现在和整个工程不配套,三个最重要的指标达不到。”
“这不可能啊,初试,中试咱们做过多少遍了。绝对达得到。”辛晨皱起了眉头。“小胖,让你做最后的检验,责任重大呀,是不是你什么地方疏忽了?”
“我已经知道什么地方了,还是请咱们头回答吧。”
“这。。。其实啊。。。反正你得辛苦一下。”
“这是什么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跟你直说吧,最终执行的整套数据中第三组的几个参数被修改了。”
“主任,谁改的?”
“唉,是咱们院党委书记让改的。”
“他。。。。他又不懂技术,怎么这么重要的工程他能修改呢?”
“你不记得了?咱们不是之前做过一个相似的项目吗?在中心部分,他问我是不是和上次的一样,我觉得应该是一样的,这样设计费用我们照拿,这样的变化对方根本就不知道。这就等于我们从工程单位多得五百万哪。”
“谁说是一样的?中心部分的细微差别就是我的设计最核心的地方。解决了A4Q380工程启用后出现的最大问题。而且,根据最新设计,前面与后面的配套工程都成形了,幸亏我让小胖整个重新复查一遍,要不然,等到整体工程启动时,轻者,核心部分要重新来,重者整个项目毁掉。损失恐怕就不止五百万喽。到底是谁改的?作为一个设计人员怎么能这样没有原则呢?做这样的改动就等于改了自己的姓了。”
正在这时,邢天燕走进来。
“你这是什么话,改动了你的几个数据,就改了人家的宗祠了?”天燕很不以为然的说。
“不会是你把原始设计参数给改了吧?”
“明人不做暗事。”
“真是你,你难道不知道那些数据是不能改的?”
“书记让改,我有什么办法?以前也改过好几回了。”
“你是搞技术设计的,怎么能听书记的呢?”
“你公开煽动反党。”潘玲玲抢着插嘴道。
室主任连忙叫起来,“我说玲玲哪,别瞎说啊。”
“党领导一切,他却说不能听党委书记的。这还不是反党吗?”
天燕一撇嘴“玲玲,文革早就结束了,你的思维怎么还没有与时俱进哪。”
“燕子,我这可是帮着你说话呢。”
“我可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他辛晨操那么多心干嘛。书记让改的,而且也不是让你改,你这么义愤填膺干什么?何况,你认真追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在堵了人家升官发财的道了。”
“天燕,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一个人要正直,在坚持原则问题上。。。”辛晨有点激动。
“谢谢了,不劳您大驾开导。我又不是炼功的,归不着阁下管吧,是扣工资啊,还是开除啊?请便吧!”
十八
邢天燕坐在办公桌前,目光凝重的注视着电脑屏幕,她的嘴唇紧紧咬在一起。双手下意识的将一张白纸撕得粉碎。
经过三天三夜的鏖战,辛晨与小胖蓬头垢面的从实验室里出来。
“哎呦呦,这才三天三夜就快成叫化子了。赶紧收拾收拾吧。”办公室大姐关爱的招呼着。又转过身去和旁边的人念叨,“真是幸亏了人家辛晨,忍气吞声的玩儿命似的连轴转了七十多个小时,才把漏洞补上。。。。。。”大姐念叨了好一阵,才发觉其他的人根本就没有听她说什么,都还在紧盯着电视画面议论着。
“惨哪,你说这人都吃了什么迷魂药了?”
“我就不明白,人怎么能痴迷到如此地步?”
“毫无理智可言。”
“大人就活该了,咎由自取。可是孩子招谁了?怎么把孩子也带上了?”
“这当妈的也太残忍了!”
“你说残忍,人家可是觉得幸福哪,上天堂了,见上帝去了。”
“嘿嘿,是信佛的,见什么上帝呀。上帝是管基督教的。”
小芸指了指旁边,轻声说,“人家来了。”
潘玲玲故意高声说,“来了怎么的?就得让这样的听听,咱们同事一场,还不得帮一把呀。”
辛晨放下手中的毛巾,看着这边,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
“还问呢,你们的人在天安门广场上自焚了,说是要圆满升天!”潘玲玲怪声怪气的回答。
“电视台说的?”
“事隔两个小时就由中央国际广播电台向全世界播出了。现在焦点访谈节目也出来了,简直是触目惊心哪!”
“这么快?”
“我找了好多邪教的资料看了。”吴亦凡接上来说。
“材料呢,借我看看。”
“天燕拿走了。”
“天燕,你怎么看?”
“我看是吃饱了撑的!”天燕不满的看看辛晨,“放着阳关大道不走,非要悬崖上溜跶,那咱们能说啥呢?”
大姐说,“我看哪,这么做的人都是没文化的农村的。”
“你猜怎么着,看了资料我大吃一惊啊,”吴亦凡摇晃着脑袋“这西方邪教里面,有许多高级知识分子呢,特别是还有许多电脑工程师或者工程设计人员。白领阶级啊。”边说,边向辛晨这边努努嘴。
小胖有点不高兴了,“你这话里有话吧?”
辛晨语气凝重的说,“你们最好都冷静一点,修炼的人不会去自焚。”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就是法轮功学员。”
吴亦凡冷笑着说,“我们敬爱的毛主席说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我看这话用在这儿不合适。”
“那怎么就不合适啊?熊熊烈火中,燃烧成缕缕清烟,扶摇直上九重天,极乐世界尽开颜。”
潘玲玲鼓起掌来。
“姓吴的,你别太损了。人家可是刚刚把房子都让给你了。”小胖愤愤的说。
吴亦凡故意吸了口冷气似的“我也纳闷呢?这好好的房子不沾亲,不带故的怎么就让给我了?敢情,人家要升天了,还稀罕咱这一居室?”
“要不,你干脆好人做到底,把现在你的两居室也让出来吧,”潘玲玲和吴亦凡相对着哈哈笑起来。
“那不成,”小芸也加入进来“人那房子可是等着娇媚的月娟回来呢。”
“你可真是说笑话,”天燕冷冷的说,“人家月娟还用回这儿来,直接就彩云奔月喽。”
潘玲玲也笑起来,“那月宫可是寂寞嫦娥舒广袖的地方,哪里比得上咱晨晨的新居温馨哪!”
天燕瞥了辛晨一眼,“我也寻思呢,就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啊?”
啪!一个茶杯被狠狠的摔在地上,粉碎的瓷杯渣子四处飞溅。辛晨重重的摔坐在座椅上,痛苦的用双手捂住头,倚在办公桌上。
邢天燕默默的注视着他,好一会儿,长叹一声,将一头秀发向后一甩,向外面走去。
十九
辛晨在寒风中徘徊着,漫无目标的走着。
透过巨大的玻璃橱窗,看到超级市场里面一排排崭新的电视里,都在播放“天安门自焚事件”的录像片。从他身旁走过的人们都在议论着。
“邪教害死人哪!”
“你说啊,解放都这么多年了,居然还会有这么多人迷信成这个样子?”
“真不可思议呀!”
“悲惨!”
“看起来政府对他们太手软了。”
“就是帮助教育,还好吃好住的。”
“其实啊,想登天,想自焚,干脆也别拦他。反正中国人口正多得没处打发呢。少一个算一个。”
“哈哈哈哈!”
。。。。。。。
望着风中人们的背影,辛晨痛苦的摇摇头。寒风把整个世界都变得迷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