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9年12月1日下午1时50分,舟山群岛海域,王法全所在的418号潜艇参加的海军演习已近尾声,艇员们听到了意为“潜艇可以上浮”的三声信号。这是当时水面舰只与潜艇的水下联络的“土办法”:“昆明号”护卫舰向水下投了3枚陆军用手榴弹,水下爆炸时被潜艇声纳接收,潜艇就等于接到指示--- “可以上浮”。
418号潜艇艇长张明龙下达“准备上浮”口令,418号潜艇的排水系统将15个大气压的高压气迅速注入水柜,海水在强大的高压下被挤出水柜。深度30 米、20米、15米、8米---潜艇迅速上浮。谁也没想到,参加演习的“衡阳号”护卫舰刚好在418号潜艇的正上方。等418号潜艇艇员从潜望镜看到一片黑压压的钢墙扑面而来的时候,悲剧已不可避免,衡阳舰钢刀般的舰首把418艇舰桥一切两半。
海水迅速涌进潜艇,几分钟后,潜艇便沉在40米深海底。
王法全是当时418号潜艇的轮机军士长,正在第五舱操作,当时感到潜艇剧烈震动,身不由己打了个趔趄,随后就听见第四舱的战友猛烈敲击:“五舱排水,五舱快排水……”王法全立即叫轮机兵陆正德打开排水阀排水,但是海水不仅没有排出,反而猛烈地向五舱喷射。王法全组织轮机战士全力进行堵漏,可是无效。转眼间五舱进水也没膝深了,四舱呼喊和敲击声也渐渐地停止了。
四舱无法救援,五舱也正受着严重威胁,如果让海水漫过水密门那就更糟了。当务之急要保住五舱人员,王法全果断地下令:“撤!赶紧到六舱去。”带上了救生服和氧气再生药板,领着4名轮机兵来到了六舱。
当王法全等5人来到六舱时,418艇已在海底,整个潜艇上生存的就只有五舱、六舱的10名艇员和首舱5名艇员。惟一的希望看来是等待救援船。
水面上,失去联络的418号潜艇让指挥官焦虑。很快,护卫舰“成都号”水兵发现了海面上的一个漂浮物。20分钟后,小舢舨靠近漂浮物,原来那是潜艇的呼救浮标。一时间,大小59艘舰船组成的庞大船队奔向出事海区。
当时西北风骤然增到8级,更不幸的是,那个呼救浮标不知为什么断开,在浪涛中上下翻滚。呼救浮标是圆形浮物,下面有一根钢缆与潜艇连接,里面有一部电话,援救人员可以经过它与失事潜艇通话,了解水下情况。同时它也标示失事潜艇的水下位置,有助于求援船只打捞。
浮标缆绳断开,就无法标示418的位置。重新测位需要时间,这一意外情况,把寻找潜艇的工作向后推迟了。68小时后,人们才在40米海底找到418号潜艇。
凌晨5时,王法全和战友在狭小的6号舱已坚持15个小时了,有人开始张大嘴巴,喘着粗气,这是氧气不够的先兆,显然氧气再生药板已快耗尽。此时王法全和电工军士长王传经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他们毅然决断:“离艇!”
但出现了一个偏差:当时舱内深度计指向8米,事实是潜艇的深度计已经撞坏了,他们其实处于40米水深,水压超过大气压4倍。在上浮过程中如无控制,由超压的海底速度过快地升到海面,骤然减压,血液中的氮产生大量气泡堵塞血管会立刻导致人瘫痪,同时也会造成严重的肺撕裂而死亡。
10个人穿上了救生服,挂上氧气瓶准备出发。新兵陆正德报告王法全,他的潜水服有裂缝。王法全把自己的潜水服和他互换。谁也没想到,这个漏气的潜水服反而帮了王法全,减缓了王法全上浮的速度。
离艇时王传经爬上舱口,打开那个与外界隔绝的密闭舱盖。这是最危险的一关,海水压力大大超过舱内压力,必须向艇内灌水,待内外压平衡后,才能打开。
舱盖顺利打开,海水急速涌进舱室。王传经钻出舱口,他用力一蹬脚,立刻消失在一片黑暗中。按照顺序,其他水兵依次钻出舱口。王法全负责押后。
王法全生前回忆当时的情景留下记录说:“舱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就想,要是求援队还未赶到的话,大家岂不要饿肚皮?于是就摸出些压缩饼干和罐头,用雨衣包裹好,又找来防水手电筒,带上些钳子扳手防鲨刀,我抱着那包饼干,深吸一口气便钻出舱口。
“怀里那团东西也帮了忙,它有一定重量,所以上浮的速度慢,不像他们那么快,浮一段,就扔一点东西,但那包饼干没舍得扔。越往上压力就越减小,快接近海面时,已经是身不由己了,‘昆明号’发现了我,就这样,我得救了。那9人全部牺牲,还有舱首的5个人,也都不知下落。”
王法全从40米深海底上浮被救捞起来,并没有完全摆脱死神。两小时后,出现神志昏迷,心跳衰弱,呼吸逐渐困难症状。这是中国第一例减压病。鱼雷快艇载着王法全风驰电掣般驶往上海,人被送进减压舱时,王法全终于脱险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