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鸟儿挣脱了樊笼,自2003年8月开始,每个流浪乞讨人员都可以放心地踏进他所向往的城市。
新的抵牾和磨合开始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悖象是:救助站门可罗雀而大街上却到处“求救”……
所谓“乞翁之意不在粟,在乎于银两之间也”,一种全新的职场或者全新的生活方式--“职业乞讨”在人们不经意间突然出现了。
这是2003年11月的第一个星期二,我们的调查千里逆向寻踪,越过了无数的旷野阡陌,终于找到了神秘的 “丐源”--安徽省阜阳市太和县宫集镇宫小村。
在广袤的皖西北大地上,它有一个非常职场化的称谓--“瘫子村”,而且还只是众多“丐源”中的一个。
“五万不算数,十万刚起步,廿万称小富”。宫小村的富裕想藏掖也困难。
皖西北的民风出名地剽悍,皖西北的口音也出了名的难懂,加以地理位置的偏僻奥涩,要不是太和籍的老韩和宫集镇退伍军人宫保林担任向导兼护卫,进入宫小村(当地人简称‘宫小’)将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
现年50岁的宫保林常年在宫集一带跑运输,对周围民情社情特别对宫小村的情况烂熟于胸,宫集镇以下的路颠簸不堪,待到机耕路突然变成平坦的硬沙路时,他说,宫小村快到了,这条大路,就是宫小人自己修的。
看惯了皖西北的破破烂烂,初见宫小村的确眼睛一亮。
触目都是四轮铁牛,到处都是青瓦楼房,更有豪院巨宅掩映绿荫之间,果然是六畜兴旺,五谷丰登,高处看,还有锅盖(卫星接收)蘑菇状团团开放,俨然一派江南农村气象。
姓宫的在整个宫集镇也是一个大姓,姓氏的起源据说祖先是专门掌管周朝宫室门钥的,后人也就以职为姓了,传承了三千年,但是何时以乞讨为业已经难以考稽了。老辈人相传,自古遇到凶年灾年,整个淮北农村的人都有外出逃饭求生的习俗,凤阳、蒙城、阜阳都有著名的讨饭乡,但是像宫小村那样讨出了名气讨出了“智慧”并形成了“瘫子村”这样特殊的职场,毕竟是不多见的。
所谓“瘫子”,是当地人对残疾人的统称,泛指所有手脚畸形之人。
但问题是宫小村,宫集镇乃至整个太和县都不是残疾多发之地,“瘫子村”的称呼因何而来呢。
“事变于偶然”,已经有着28年党龄的宫保林说,“宫小”的人,乞讨史虽然悠长,但是斩获一向平平,八十年代初,宫有生带着他的瘸腿儿子去上海看病,发现上海人特别同情他的残疾儿子,父子俩坐在第九人民医院的水泥地上,人们就一个劲地向他们扔钱,由此便得到启发:瘫子是行乞的最好道具。
从此他带着儿子走南闯北,发现只要他的瘸腿儿一苦脸一流泪,再严厉的治安人员也会对他俩网开一面。
眼见得宫有生买牛盖房地发了起来,最“干煸人”(当地土语,刺激人的意思)的一次是镇上买化肥,“财大气粗”的宫有生一口气就扔出两麻袋的一元硬币,从此就有了一个很牛的外号:“数钱累”。
“数钱累”的力量之大是无庸置疑的,宫小的村民发一声喊便纷纷效仿,没有“瘫子”,就外出寻租,四乡一时而“瘫贵”,便去更远处搜寻,弄得马蹄声碎,喇叭声咽,日暮时分家家扶得瘫子归。
“瘫子村”从此出了名,周围的孟庄村、时庄村、南庄村乃至更远的蒙城县,涡阳县、颖上县、阜南县甚至河南的民权县都纷纷效仿,一种隐形的“产业”----“租赁乞讨业”悄悄出现了。
它的名称叫“带瘫子”(当地话读如‘带毯子’),行话叫“带香”(当地话读‘香’如‘响’),邑人相见的日常问候就是:“带瘫子了没有?”或者是“带”了几个?行业暗语往往就是,这家伙“带香”;我最近“带香”了。
“香”(响)的解释,就是因为“瘫子”能带来收益,“吃香”而奇货可居的意思。“带香”者,对瘫子而言也就是“香主”了。
宫保林带着我们往村里走,村里人人都认识他,和他不住地招呼,但是对我们却异常警惕,大概一眼就看得出我们来自城市,人人都审视着我们。
田间劳作的多为妇女老人,村里的狗多得不可思议,而且“贵族后裔” 很多,“京叭”、“哈巴”、“马耳他”、“大麦町”、“砂皮獒”……尽管因为滥交而蜕化得厉害,但一看就知道这个农村受城市影响明显。
我们大致数了数,飞檐流丹,琉璃立面,门口蹲石狮子的建筑大约近10幢,其他体面的小楼更多,但是一个共同的怪异现象是,几乎家家户户都是大铁锁把门,宅内空无一人,门缝里细细看去,大院子里都停着阜阳市生产的“奔牛”牌四轮拖拉机或者三轮载货摩托。
“都带瘫外出了,这就是‘带香’的特点”,担任过当地行政村主任的老韩介绍起农活来如数家珍,“香主”并不荒抛田地,他说,一般“寒露”后(10月1日前)就停止行乞回村了,雇人把玉米、大豆收了,种下小麦后就又“带瘫子”出去了,“香主”都这样不料理麦子的,于是在城里混到春节回来过年,然后再出去,每年6 月回来还是雇人把麦子收了,种下玉米、大豆、红薯(称为麦茬红薯)……如此循环,就是他们的一年作息图。你们来的真不是时候,再早来半个月,就可以看到家家户户的瘫子像猴一样圈养着,可不让出门哩!也不让外人近身……
那么农活的雇工费是多少呢?
村西一个名叫胡根源的老人告诉我,每亩代耕费25元;每亩收割费35元,“香主”们财大气粗,所有田地都叫人代耕代收,反倒从来不误农时,不过,咱村里也不是都“带瘫子”的,我就从来不“带香”,所以我穷。
正值立冬时节,远远地看去,宫小村的田地果然大都已是绿油油的麦苗,而周围村庄的农田才刚刚开始播种,前后相差一个月。
那你为什么不“带香”?我问胡根源老人,老人须眉皆白,衣着整洁,思路清晰,侃侃而谈:我认为那事儿犯法,雇佣残疾儿童赢利致富,后患可大着呐!再说,那活儿也不好伺候,这,人是活货,弄病弄死了怎么办?咱村为这事发财的当然不少,可栽了的也不少啊!
你们村多少人为这发了财?多少财才算富?
“说现钱吧,房子和“四轮”的不能算吧”,胡老汉侧着头想了想说了一句当地的顺口溜:五万不算数,10万刚起步,宫小想露脸,廿万称小富。
“带香”要饭内幕:夫妻各带一“香”,年收可达3万。麦田再无守望者……
“宫小”的人,绝大多数认为行乞没有什么“丢脸”的,而“带香”更被认为是一种技术上的“飞跃”,或者是一种生产力的解放,“那只是一种活儿,”初中文化程度的宫大庆带着流气说,“带香”可比贩毒和拐卖人口不知要好上多少倍!现在咱村早就没有因为饥寒交迫而去讨饭的了,做乞丐,还不都是为了多搂几个钱?!“带香”,更是一种本事!“香主”容易吗,出本钱(资本)先预付给瘫子父母“工资”,再养活瘫子,一个最起码了,有时“香主”要带四五个,都得养活呀,他们在自个儿家里还吃不饱呐。那么,有“投资”,就不该有回报啦?!赚点钱有什么不可以?那些瘫子,在自己家里不生钱,他父母还得养他,不就是个累赘?我们“带香”的替他们减轻负担,他妈的应该感谢我们还来不及呢!你们来调查这些事干什么!你们城里人的钱都是干净的?
宫大庆大概意识到我们“来者不善”,一边杈草一边挣红着脸大声抗辩,惹得村民纷纷鼓起掌来,但被宫保林一吆喝就噤声了,他悄悄对我们介绍,宫大庆这小子前几年带过香,匪气重,心狠手辣。现在虽然不带了,但是拼命发狠地“嚷嚷”其实就是为自己辩护,同时还煽动乡亲们的情绪,这里的人特野,要不是我在场,他的铁杈子可能就一下子直叉你了,说你是个危害宫小安全的陌生人。这野地里叉坏一个人去找谁?尤其你们又是来曝光的,上面知道了也装傻。
我们瞥了一下宫大庆的门庭,门口栓着两只羊,房子虽然破旧些,但是院子里有一辆拖拉机,屋旁池塘里的一大群北京鸭也是他的,好肥。
宫大庆和村民们看到宫保林都畏惧,宫说,他的机动三轮车常年跑“宫小”,谁家“带香”,谁家带几个,“瘫子”的下场最后如何,因为都坐他的车,他都一本帐。说着,他从人群里拽来了一个老者,和他咬了一会儿耳朵,对我们说,他叫宫本善,最多时带过四个“香”,现在“退休”了。
“瘫子”都是外面找来的,宫老头和我们走到僻静处开始缓缓地介绍,最初是在阜阳地面上找,年龄都控制在8岁以上,15岁以下,太小了难养,容易生病,成本太高;太大了也不行,难调教,有的发育成大小子了,制不住。
后来又在全省范围找,最后扩大到全国的范围,云南、贵州、广西、甘肃、陕西……越穷的地方越能找到,我们出介绍费,介绍一个给50元,我们对瘫子的父母说,我们是招工的,做手工活,孩子管吃管住,每个月给你们工资。现在年轻一代“带香”的,比我们当年还厉害,常常穿得笔挺,拿着公文包和假介绍信,去西部那些县里的残联“联系工作”或者“献爱心”,一分钱不付就能把残疾儿童的名单搞到手……
“孩子的父母怎么会相信你们呢?”
有各种各样的父母,宫老头说,有的巴不得快点将孩子出手,在家是个大累赘;有的舍不得,我们就把他们和孩子一起带来我们家,住几天,让他们相信,同意了就签“租子协议”,先交对方押金,价格不等,手残的,价格低些,每年2千元。脚残的,多些,一年3千元,一般越残价格越高,长得越畸形,我们越欢迎,为什么?因为你“要饭”的越糁人,越有人肯给钱啊,有一次,一个浑身被烧得像“水面筋”和玉米棒一样的9岁男孩,开价一年6千,我要了下来,一年就给我赚了2万5,还有大瑶山两个连着背胛骨的孩子,一个正走的时候一个就得反走,有趣极了,开价一年一万五,我没敢要。
“‘带香’可不是容易的事”,宫老头说着叹了一口气,孩子是各地来的,得先训练他们,矫正口音,学咱安徽话,先学“他是我爹”,“她是我妈,”要标准,那是用来对付警察的,然后再学别的,乞讨的表情、声音、手势--嗨!都大有学问哪,讨饭最讲鉴貌辨色,首先是眼神,一定要盯着人求,求得紧,“香主”要他们对着镜子反复练,伸出拐手怪脚,抖功和颤功都得练,练到“香主”满意为止……嘿,“带香”发财的,没有一个不是优秀导演和心理学家,你们别小看了。
一般,“香主”都是一早把“瘫子”们喂饱了送到预定的位置,少给他们喝水,渴了,眼神才糁人,“香主”远远地看着,人气旺的地方一上午讨个三五百元没有问题,一天1千也行。在上海,我特别喜欢衡山路和茂名南路一带的小马路,别看人不多,可有钱的多,心软的也多,特别是晚上7点以后,好象全城的红男绿女都来了,手特别松,一会儿钱罐就满了,咱得马上换空罐,真叫“数钱累”呀。还有闹市区的几个大菜场,早上也是好地方,想积阴德的老太老头可多了,大概年轻时都做过什么事,现在一个劲地往 “瘫子”手里塞小钱……
也有人气不旺的时候,这时候我们几个就会走出来,围着“瘫子”一个劲地叫可怜,看看人多了,我们就先扔些钱,这叫“托”,又叫“化子托”,马上就会有人跟着扔钱,这招可灵了。
“带香”的,都爱往上海跑,我们行内叫“去上海上班”。为什么呢,除了地面大就是气候好,不像广州和北京,热的太热,冷的太冷,北京6月才暖和,10月就得往回撤了,“瘫子”冻不起;广州一个劲地热,传染病又多,“瘫子”也烤不起。凡是“瘫子”,身子都弱,出了意外,赔钱厉害。
“外界都说你们这一行虐待‘瘫子’,虐待残疾儿童,有没有这回事?”
那当然有,不是自己的孩子,哪里真会爱惜他们,说虐待,最常见的就是不让休息,延长他们的要饭时间,有的“香主”逼他们一天要10多个小时。还有就是刮风下雨也“上班”,让他们冒着雨在公共汽车站,特别是上下班的时候,缠着心急火燎的男男女女……还有就是钱讨少了,打啦骂啦,冻他啦,饿他啦,不稀罕。不过,我可从来不虐待他们,而且“瘫子”也不是好惹的!
第一,他会罢工,不干了;“香主”要再打他,他就报警,说你根本不是他爹妈,抓你个虐待残疾儿童,拐卖残疾儿童!第二,“瘫子”虽然大都不识字,但是都认识自己父母名字,他要你每个月先寄钱给他父母,然后给他看过汇款单,才给你干活,你说精不精哪。第三,他们还会“跳槽”呐,你逼他急了,他就走人,换个“主”保护又怎么样?最后,他还会“兼职”,同时为两个“香主”打工,到时候通知他父母分头向你们要“工资”……
“你带瘫子这些年,出过事吗?”
哪有不出事的,他叹了一口气,前年邻镇的人找上门,要我带他儿子“出道”,那孩子10岁,是个瘸子,长得又瘦又小,还对我瞒了先天性心脏病。
我交了他爹3千元押金就去了青岛,在街上让他露出麻秆子腿讨钱,开始每天还能赚200来块钱,但是孩子身子弱,没几天就觉得他气色不对。
那天气温高,孩子被晒了一上午,呼吸急促,我走过去看他,周围人一起骂我不是人,这么残忍,我也不声辩,急忙把孩子送医院抢救,半路上他就断了气,医院结论,先天性心脏病。
没办法,还得央人私了,认赔了2万元……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宫老头也讲乏了,指着高楼大宅说,“带香”的发财,在你们眼里不算什么,可在庄稼人眼里就不得了,咱村很多夫妻都各带一“香”去上海、去无锡、去杭州“上班”,一年起码净赚3万,这田里捣腾的,一年最多也就二三千元钱,你说还有谁肯种田。
支部书记宫传文:“大家伙富了,你去断他们财路还不跟你拼命!”。中国最古老的一个道德判断在最农村的地方被颠覆了。
“宫小”不小,事实上,它是一个下辖四个自然村的大行政村,共有村民1600人左右。
现年50岁的“宫小行政村”党支部书记宫传文住在村西南,一个很大的四合院,门楣还过得去。
快黄昏时,宫传文夫妇接受了我们的录音采访。
新民周刊:先请介绍介绍村里的地理条件和经济状况好吗?
宫传文:这里属于太和县,太和县位于安徽省西北,从秦朝建县迄今已有2000多年,地势平坦,沟渠纵横,土地肥沃,属暖温带半湿润季风气候,我们村一共370多户住家,耕地面积为2600多亩,地质为湖砾地,不宜种水稻,漏水,但是地力还算肥沃,农产品主要有小麦、玉米、大豆、红芋;经济作物有棉花、芝麻、薄荷、桔梗等,总人口1600不到,壮劳力约400多人,人年均收入2500元左右,370多户已有三分之二以上安了电话机,彩电、洗衣机、冰箱的使用已经普及,在阜阳地区属中上等生活水平,人们爱出去打工,每年外出打工的约占总人口的40%……
新民周刊:等一等,听说你们村民外出打工的,把“带瘫子要饭”也称为“打工”?或者“去上海上班”?
宫传文 :(表情凝重)……这情况有。但也有不要饭的,真正打工的。
新民周刊:知道外界叫你们“瘫子村”吗?有多少人“带香”?
宫传文 :……知道。不过,多少人“带香”可搞不清,我们这里呀,上面天天号召大家出去打工,大家就都出去啦,都说是去打工啦,谁肯承认带瘫子啦?你又栓不住人家的腿,公安也来过几个,没用,怕犯众怒,这里的人可不好惹。
新民周刊:有多长历史了?你们觉得违法吗?
宫传文 :具体年份还真说不清,要说犯法嘛,就觉得不对劲,犯法,具体又犯哪一条法,说不清。
新民周刊:至少触犯《中华人民共和国青少年保护条例》和《民法通则》中的未成年人保护条例,还有《中华人民共和国残疾人保护法》。
宫传文 :(坐立不安)……有那么严重?那些“带香的”不是说两相情愿嘛……敢情去上海“上班”还真闯祸?
新民周刊:你们作为一级党组织,能不能实事求是地告诉我们,“瘫子”出过事吗?
宫传文 :好象有。只是听说过……瘫子死了,双方私了了,带香的赔了大钱……可民不告,官不究,他们又不来找我们,具体情况也就不知道了。
新民周刊:听你刚才介绍,“宫小”的村民远远没有穷到非出去要饭不可。
宫传文:可不是嘛,就算闹灾也从来没有饿着谁,冻着谁,“带香的”,净想着捞钱,发财,人一“带香”,心就坏了,就怎么也不肯回头了,盖楼的买车的,发了几十万的人有的是,但是我们现在很难管他们,因为成了风气,大家都不知羞耻,这人哪,最拿他没办法的就是不知道羞耻,不害臊,就是不害臊!大家学样,大家奔“数钱累”,而且众怒难犯,大家伙富了,你去断他们财路还不跟你拼命……
立冬时分,正是寒潮大举南下时,回望宫小村,不禁想起历朝历代,乞丐总是垫底的阶层,从马背得天下的元人纵然最恨读书人,但最终还是让乞丐给垫了底,赵翼《陔余丛考·九儒十丐》载,“元制: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就是当时公认的排序。
然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宫小”这个中国最农村的地方被完全颠覆了,“宫制”:一丐、二官、三吏……
也许是“新的生活方式取向”;也许是“价值标准的重新排序”,然而“乞者”一旦“雇乞”,而且事实上就是“非法雇佣残疾儿童牟利”时,这一切的性质恐怕就不能很轻松很书证地诠释了。
哀莫大于心死。如此高成本的致富是不是需要几代“宫小”人的高成本偿付呢。村口的一群牧童正在唱着一首被改编的儿歌:我有一个理想,一个美好的理想,等我长大了,要把乞丐当,要把乞丐当……
呜呼尚飨。
(作者为新民周刊记者)(11/15/2003 4:24)
来源:新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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