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9月9日毛泽东辞世,那时,杜修贤是中央外事摄影协作组组长,负责为毛泽东拍摄照片。
9月10日晚上11点多钟,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的杜修贤,还在人民大会堂为布置悼念毛泽东吊唁活动的拍摄工作而忙碌。此刻,毛泽东的遗体就要运到这里。想到明天还要拍摄瞻仰毛泽东遗容的场景,他便准备在大厅的沙发里休息一会。朦胧间,耳边有一个声音对他说:“老杜,你带上相机跟我走。”他睁眼一看,是汪东兴。当时,杜修贤身边没有带照相机,他便向其他同志借了一个照相机和3个胶卷,匆匆赶往汪东兴处。汪东兴问他:“你带了几个卷?”杜修贤回答说:“3个。”汪东兴说:“不够,多带一些胶卷。”杜修贤又去找别人借了几卷。随后,汪东兴对他说:“你和我一起去,坐我的车。”轿车快速地驶进中南海,但没有驶进游泳池,而是停在另外一处院子里。下车后杜修贤才知道,这里是毛泽东在中南海里的另一处住宅,与游泳池相邻。
杜修贤被安排在一间不大的房间里,除了沙发和茶几,没有别的。大约过了40分钟,杜修贤突然听见一声门响,随后几个人的脚步声传来。他看见华国锋、陈锡联、汪东兴以及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毛远新等人从里面的一个房间里走出来。华国锋一边走一边剔牙,看样子他们像是刚刚吃完饭。这时,他才意识到,此时已是9月11日凌晨了。姚文元走过来对他说:“老杜,我们打电话到处找你,还以为找不着你呢!你来了太好了,今天要你完成一个重要任务。”他随即向身边工作人员交待:“你先带老杜去,我们一会就来。”杜修贤跟在这名工作人员后面,穿过走廊向北走。在一间北面房的门口,工作人员停了下来,对杜修贤说:“就这,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陪你进去了。”杜修贤应了一声,便一个人往房间里走去。一进门,他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看见,毛泽东安详地躺在一张宽大的床上,周围一片宁静。杜修贤轻轻地调好焦距,小心翼翼,生怕“吵醒”毛泽东。他把镜头对着毛泽东的遗体照了一张半身的,又照了一张全身的。正照着,他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并听见姚文元在门口关照警卫员,要他们把门关好,不准其他人进来。杜修贤放下照相机,等待指示。这时,房间里已陆续进来了几个人,正是华国锋、江青、张春桥等人。他们围在一起,好像在商议什么。随后,8人排成一排队,脸上很悲伤的神情,一个跟着一个围绕毛泽东的床缓缓行走了一圈。后来,他们排成一行,低头站立在毛泽东的遗体前。直到这时杜修贤才明白,他的“重要任务”就是给他们拍照---真是出人意料。看见江青、张春桥等人手挽手站在毛泽东遗体前等待拍照,他又按动了几次快门。如果说杜修贤的责任是记录历史的话,那么这一刻的“窥见”却折磨着他。他想,叶剑英为什么没有来呢?虽然政治局委员不全,但副主席、常委都在,就少叶剑英副主席;如果说只是负责毛泽东医疗组的中央领导人向毛泽东遗体告别,姚文元、陈锡联又不是医疗组成员……
回到摄影部后,值班记者告诉他,说姚文元来过几次电话找他。联想起汪东兴为此事亲自找他,以及江青“你怎么就带来了一个闪光灯,还是平版光”的责备,杜修贤意识到,这次合影,他们8个人是计划好了的。
带着面罩,最后一次为毛泽东拍照
9月17日下午,中央警卫局的工作人员打电话给杜修贤,告诉他汪东兴让他马上到人民大会堂的福建厅去,汪本人正在那里等他。此时,毛泽东的吊唁活动已经结束。杜修贤叫上身边的一位年轻摄影记者同他一起去。一进门,杜修贤看见华国锋、王洪文、汪东兴等都在里面。王洪文看见杜修贤进来,对他说:“毛主席的遗体要运走,我们准备在无氧罩子里拍些照片,作为资料,以后用来对照毛泽东遗体变化。”王洪文还告诉杜修贤,那里面没有空气,你要戴上氧气罩进去。你戴上面罩练习一下,看行不行?杜修贤说:“别人行我也行,就不试了。”杜修贤拿起照像器材,戴好氧气罩,和一名女护士一起往里走。当时听见第一道门在身后关闭时,杜修贤身旁的那个女护士随即倒下,紧张得晕过去了。进去以后会是个什么情景,杜修贤也不知道,但他想,自己常为毛泽东拍照,虽然不能说是朝夕相处,也是耳熟面详。杜修贤在心里问自己,到底怕什么呢?事后想想,其实是对一个没有空气的房间的恐惧。
当推开第二道门时,杜修贤再次见到了毛泽东。此刻,毛泽东安详地躺在那里,像是睡得很沉。杜修贤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给毛泽东拍照了,泪水禁不住盈满眼眶。加上氧气罩的雾气,他的眼前一片模糊。情急之下,杜修贤一只手拿起照相机,凭感觉把镜头对准毛泽东的遗容,快速地从不同角度多次按动了快门,另一只手则不停地拍打氧气瓶子。当杜修贤完成拍照任务走出第一道门时,华国锋上前握住他的手说:“老杜,谢谢你。”王洪文说了一句:“真怕把你也干在里头了。”杜修贤想,王洪文说的这个“干”,可能是担心他因为缺氧会出现什么意外吧。
杜修贤为”安详“的毛泽东拍下的镜头,是他终生都不会忘记的。
摘自《党史博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