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男
个人档案:1999年10月从青岛移民至多伦多,原为某外企部门经理,现为多伦多某IT公司职员,已加入加拿大国籍。
记者:薇尘
采访时间:2003年9月1日
David是那种习惯把握谈话主动性的人,也许这和他的年龄、阅历有关。在我们见面的开始半小时里,其实是他在采访我,我感觉。好在他控制局面的能力也很强,话锋一转回到了自己身上。“我前一阵刚回国探亲回来,你知道我回去最主要的动向是什么?”他哈哈笑着,自问自答:“相亲。”
“当然,说实话,我自己也对这次回国带着某种期待,我也希望能在结束2个月的假期回到多伦多后,像我的某些朋友一样,开始急急火火、牵肠挂肚地给某个可爱的女子,我亲爱的她,办理家庭团聚手续。”他自嘲地耸耸肩,眼神突然变得有些落寞:“可是,国内的一些女孩真的让我瞠目结舌,我不知道是我老了脚步慢了,还是她们跑得太快。总之是脱节了。”
没回国前,我在QQ上认识了一个北京女孩,这次回国约会的第一个女孩就是她。
在QQ上,我一开始没说自己在国外,她和我说话的时候有点放肆,很敢开玩笑,简直是豪放自如。后来聊得多了,我觉得也没必要隐瞒,就告诉她我在大洋彼岸,她很吃惊,以为我是开玩笑,然后发过来一个手机号码,让我给她打过去。我暗暗好笑,心想有什么必要骗你呢。
但我还是打了过去,主要是对她也有点好奇,这是我们第一次通电话。她的声音很好听,有点孩子气,大概是看到来电显示了,她在那边“咯咯”的笑起来:“原来你真在国外啊,可是现在应该是你那边的上午吧,你还上网聊天不用上班吗?”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她不相信呢。我说我们公司没人敢管我,我愿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当然是吹牛的话了,其实我也只是逮着空偷偷上网的。但是她好像还真信了,声音有点嗲地说:“你好厉害哦。”我当时想,这个女孩看来挺单纯的。
她是一家私营企业的秘书,以前总是戏称自己是“花瓶”,我也知道国内很多公司的秘书确实没多少事干,整天就是围着老板转,不像北美公司的秘书都是受过良好的职业训练的。不过她称自己是“花瓶”时好像并不觉得惭愧,甚至有点得意,我后来才想明白,大凡做“花瓶”的也是需要资本的,至少应该比较漂亮。
自从她知道我在国外后,好像慢慢变得“淑女”了很多,说话语气、措辞也注意了,谈话内容也文雅了一些,这些我也是慢慢才发现的。其实我倒是挺喜欢她原来的风格,潇潇洒洒,大大咧咧,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这样的女孩是快乐的。
当我告诉她要回国探亲时,她马上就问:“你从北京入关吗?”我说是,她就说:“那我去接机吧,你可以在北京呆几天。”大概怕我多想,或是掩饰点什么,又笑着补充道:“感受一下首都的巨大变化。”
我在北京有几个老同学,正好也想见一见,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我到的那天正好是国内的周五下午,她说会早早请假到机场等我的。我听了心里突然很温暖。在海外飘泊了这么多年,感情上也经历了大起大落,人也变得麻木了,“等待”这个词似乎就是个奢望了,现在居然有个女孩愿意在世界的一个角落里等我,虽然可能只有几十分钟。
经常听朋友们感慨,漂泊在海外的人最怕的不是生活上的艰辛,而是那冷彻入骨的孤独感。每个人都在感慨这里的人太实际了,但同时自己却也在实际。真情有没有?很多人摇头,不相信,却也在心里渴望着。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矛盾。
那天飞机晚点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吧,我在飞机上还想,她会不会等不及走了呢。出了关,看到机场大厅里等候的人群,我的心有点激动,有点盼望,不知道她在不在那里面。离着还有一段距离,我突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写在一个大大的牌子上面,被一个女孩高高地举着。我不由自主地笑了,这种感觉不错。
那是个很时尚的女孩,个子高挑,短短的头发染成了桔红色,黑色的吊带背心和紧身低腰牛仔裤都似乎很平常,但穿在她身上就有说不出的舒服好看。
她也很快就认出了我,之前她看过我的照片,然后就在人群里使劲地挥手,上前打招呼,帮我推行李,显得很熟络。我们打“的”先去她帮我订的酒店,在车上,她指指点点的介绍着窗外的景观,自然亲切。
晚上,一起就餐,地方也是她选的,很有情调,悠黄的灯光下,她显得那么美。我突然有些恍惚,感觉有些醉意正泛上心头。我们说着话,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拒绝。
我们回到酒店,我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事,但是没有,她很快就告辞了。留下我一个人对着天花板发呆,忍受着时差带来的痛苦,或许还有别的……
第二天,她早早到酒店接我去见我那几个老同学,这也是她帮我联系好的。看来她真不愧是秘书出身,细心、体贴、周到。从几个老同学的态度里,看得出来他们把她当成我女朋友了,我没有解释,她也微笑着没有反驳。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点,同学们送我回到酒店就告辞了,临走还都话里藏话,冲着我们挤眉弄眼的。房间里就剩下我们两个了,寂静的空气里似乎充满了诱惑。我忍不住抱住了她,她也积极地应合着。
等平静下来,她理着头发说:“我们谈谈吧。”然后说出了看来是准备已久的一份计划:“我们做个交易吧。我一直都特别想出国,就是苦于无门,只能通过嫁人这条路了。我觉得你挺不错的,如果你肯跟我结婚,把我办出去,我愿意和你做两年夫妻,好好照顾你。然后我们再分手,各走各的路,你觉得公平吧?”
这简直是打了我个措手不及,太突然了,根本想不到,我的头脑有些发懵。她又重复问了一遍:“你觉得怎样?”我沉默着,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然后带着伪装的笑问她:“你想出国可以留学,为什么要牺牲自己的感情?”她笑了,有点高深莫测,有点玩世不恭:“我没钱,你知道吗?我不是太子女。只能靠自己,再说我不觉得这是牺牲,很公平的,我只看结果,那就是我出国了。”
我心想:你就那么肯定?如果我不愿意呢?但是我没有说出来,因为突然有些怕她,这个看上去瘦弱却工于心计的女孩。我告诉她,我需要考虑。她点点头,很自信的样子。
她走后,我立刻就打电话到服务台,本来我是订了第二天下午的机票回青岛,但是我不敢再面对她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快逃。没有更早的班机了,我只好订了第二天一早到济南的火车票。
不可能入睡了,我干脆天没亮就去退了房,奔向火车站。在黎明前的昏暗中,我想哭也想笑……
回到家的第二天,我用公用电话给她打过去,她一听是我就急了:“你跑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语气中是有关心的,但是我却再也感动不起来了。我告诉她,我回到了青岛,她的条件我不能答应。“我们到此为止吧。”说完这一句,我匆匆挂断了。
说到这里,David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看着窗外,有一对情侣牵着手走过。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喜欢那个女孩的。从某种角度来讲,那个女孩还是率直的,如果她利用他的沉迷,不动声色地行使着自己的计划,也许想要的东西此刻正在走近。但是,David真的应该庆幸吗?
由于假期比较长,我除了在青岛呆着,还去了广州、上海等城市走亲访友,所到之处,总有热心人争着做媒人。见的女孩子我也没具体记过有多少,总有十几个吧。印象深些的还有两个。
在一个中等城市,我就不具体说名字了,免得被对号入座。那里的一个朋友在报社工作,竟然自作主张在他们报上替我做了个征婚启事,虽然只有火柴盒那么大,却反应热烈。朋友说至少有20多个电话打来问详情,朋友是个热心人,第一轮筛选他义无反顾地一手包下,最后剩下6、7个女孩才安排见面。我真的不是很喜欢这种方式,但是又不忍辜负朋友一片好心,只好硬着头皮去走场。
其中有个女孩非常文静,带着眼镜,是由她妈妈陪着来见面的。在那期间,她几乎很少说话,只是在需要回答时点头或者摇头,偶尔会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我一下,但是一遇到我的目光就会慌慌地躲开。看起来倒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虽然也已经25岁了。
她妈妈是主谈,谈着谈着,感觉味道就变了。做妈妈的说,我的女儿读书很好的,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在国内就太委屈了,一定要留学才行,说什么也要送她出去,不能耽误了大好前程。“你说呢,张先生?”她略略提高的嗓音把我从困惑中拽了回来,我赶紧点头。心里却有些难过,对于一个女孩来说,是学业重要还是幸福重要,我不知道她的妈妈是怎么想的,总替那个女孩感到悲哀。
另外一个女孩是在上海遇到的。称她女孩似乎有些不太妥当,因为她已经30岁了,当然我并不是觉得她不够年轻,这个年龄配我足可以了。只是她的见多识广实在让我不敢在其面前轻易充大。
其实,我们刚见面时,走在路上,我听到她小声对媒人抱怨着:“你就没有更年轻的介绍给我?”我心里就有些索然无趣,也失落。
等我们在一家西餐馆落座后,她却表现热情,看不出一丝不快。她大谈特谈国外生活,说自己的很多朋友都出了国,那种派头比我还像刚从国外回来的。然后开始详细询问我的经济情况,详细到我的车的牌子、型号,给我感觉是,恨不能让我把银行存款也一一报上。
好不容易熬到席毕人散,说再见前,她从包包里拿出名片,“给我打电话吧,约我要提前讲的,我好安排。”我恭敬地说着“好好好”,看着她轻巧地坐进“的士”里。
当然那个电话我永远也不会打的。
谈话似乎是结束了,但是David又张了张嘴,似乎还要说什么,不过终是没说出来。在咖啡的醇香里,陷入了某种心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