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欠矿工多少？——读“安全帽上的遗言”

立在黄泉路上安全帽的遗嘱，寥寥几句，没有“把生的希望留给别人”的英雄语录，却感动了不知多少人的心。湖南省娄底市涟源七一煤矿(国有地方煤矿)的4.16矿难，造成16人死亡。此次矿难之所以被人提及，是因为38岁的安监员聂清文在矿难现场留下了一顶安全帽，帽内外用粉笔写着：“骨肉亲情难分舍，欠我娘200元，我欠邓曙华100元，龚泽民欠我50元，我在信用社给周吉生借1000元，王小文欠我1000元，矿里押金1650元，其他还有工资。”聂还在帽子上对妻子连香说要认真带好他们的孩子，孝顺父母，“一定会有好报的”，还叮嘱妻子一定要将他火葬。这个好人，却没有得到好报，年仅38岁就因矿难失去了生命。他留在安全帽上的遗言，让人不忍卒读。

中国每年有多少矿难，读读以下“相关文章”的题目，或许可以得出一个大概： 中国大陆山西省煤矿爆炸造成七人死亡 (2003年5月24日) ；云南华坪煤矿爆炸起因安全生产条件欠缺 (2003年5月24日) ；云南华坪煤矿爆炸事件导致二十四人死亡 (2003年5月23日) ； 山西连续矿难三十人下落不明 (2003年5月22日) ；山西安泽县永泰煤矿瓦斯爆炸已有十人死亡 (2003年5月21日)；大陆山西临汾永泰煤矿发生瓦斯爆炸案 (2003年5月20日) ； 山西寿阳县透水煤矿已救出二十四名矿工 (2003年5月20日) ； 山西富东煤矿透水事故三十三名矿工仍困井下 (2003年5月20日) ；辽宁一煤矿发生瓦斯爆炸造成七死四伤 (2003年5月18日) ； 安徽芦岭矿灾总共造成八十六名矿工遇难 (2003年5月18日) ；官方确认山西孟南庄煤矿爆炸事故72名矿工遇难 (2003年5月11日)……仅5月份的不完全统计数字就有200多人矿下遇难，比目前感染SARS死亡的比率还高。中国矿难频生，年复一年，年甚一年，但是它却没有得到政府对付SARS同等程度的重视，因为这些死难者都是中国底层的百姓，他们的死不会像SARS那样危害到政府要员的生命，而且，他们的死，都是出于“自愿”的。

中国的矿井如黄泉，比其他职业都危险，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这些矿工断然不会自愿送死的。聂清文的安全帽遗言，通篇是钱，可怜的是，这不是富豪留给至爱的财产，而是他欠别人或别人欠他的区区两三千块钱，而且这样的遗嘱，竟是立在鬼门关口。这些矿工，如果他们不下井，他们能做什么呢？去城里打工当“盲流”？去城里打劫当土匪？当“盲流”会三天两头被抓去收容，就连有正式工作，有暂住证的大学毕业生孙志刚都被活活打死，他们还不如面对“黑金子”，好过面对收容所里穷凶极恶的黑煞警察。当土匪打家劫舍，也有违他们的本心。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们只好选择下矿，维持家人的温饱。出于这样的自愿，他们的生命竟被无情地漠视了，他们根本得不到基本的安全保障。而他们用生命换来的“温饱”，成了政府的功德，但被矿井吞噬的大量生命，却被一笔带过。中国经济的繁荣，牺牲了多少矿工安全的利益？多少农民自由种植的利益？多少“盲流”自由工作的利益？多少下岗工人的利益？多少城市迫迁户的利益？ ……可以说这种繁荣是不择手段来“实现”的。如果倾国之力，只为了铸造一个金碧辉煌的窗口，而其他均为断墙破壁，这样的辉煌是虚伪的，更是危险的。腐败，SARS，工潮，迫迁示威，艾滋病蔓延，正在一一打破中国的经济神话。如果扣除现代社会大多数人应有的安全、医疗、教育等社会福利的投入，中国经济年均增长还有7%吗？

中国每年至少有5000个以上的矿工死于矿难，这个巨大的数字，是所有死难矿工的遗言，却从来没有触动过政府的神经。对于整治安全，政府没有付出等同目前抗SARS的决心和人力物力。当“胡哥”在广州街头助威抗SARS，当温总在北大餐厅嘘寒问暖时，那些走在黄泉路上的矿工，也同样喊救命，但中南的老爷从来没有反应。安全帽上，矿工死也记住他欠别人的和别人欠他的，但他却漏算了一笔，政府欠了矿工多少呢？

《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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