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法律与生活》报道:粤西茂名,20世纪50年代新兴的一座海滨工业城。茂名市内,不少街道的名字都打有那个时代的烙印。其中的建设路进入90年代,倒也显得名副其实:虽然路边仍然是三四十年前建的两三层高的旧房子,但因如今大多成了经营建筑材料的商店,便让粤西人易于牢记“买建材去‘建设’”。
建设路上的“光明油漆涂料总汇”老板的生意,原本也和许多街坊一样红火,后来却因濒临倒闭成了本文故事的发生地,“光明”的老板李干也就“迫不得已”地成了故事的主人公。
李干于上世纪60年代末出生于茂名市郊的一个普通农家,初中文化,秉性忠厚,脑瓜灵活。上世纪90年代中期,才20多岁的李干开了“光明”店,以诚信守法赢得顾客如云,却也当过贪官巧取豪夺的“唐僧肉”。
2000年8月15日下午,“光明”店主李干因事外出回店后,店员告诉他:当天上午,技监局来了几个人,检查店里刚进的几箱涂料,说是没有生产日期且标志也不齐全,就不容申辩地把那价值1.5万元的货予以查封,强行拉走了。那位带队的科长临走时留下一张名片,说要店主3天后去他的办公室接受审查处理。
李干接过名片一看,见上面赫然印着“茂名市质量技术监督局稽查科科长谢计奖”的字样。李干不敢想象谢科长执法时的模样,只是回忆检点自己进货是否有过错:他一直是从广州等珠江三角洲地区的厂家直接进货,从未发现过产品有问题。哦,对了。货运来在店旁存放时,难免发生有同行因想打击竞争对手而偷偷刮掉对方生产日期并撕毁标签的事。他认为,就此向技监局说明并补齐日期和标签,应是不难获得谢科长放行的。
李干立即拨通名片上的电话,向谢科长认错,请求恩准让他什么时候去其办公室登门接受处理。谢的口气却很生硬:“你的货物问题很严重,我一向很忙,到时再说。”
在等待谢科长“传唤”期间,李干依旧小心翼翼地经营小店,竟发现店铺的生意一落千丈了。他经走访打听才得知,谢已将对“光明”货物的“查封单”送给同类产品的其他专卖店存放,说这样做是以儆效尤。
未经检验就向社会公开宣称“光明”货物是伪劣产品?!李干对谢的做法愤怒至极,但敢怒不敢言,仍旧只能打电话乞求谢科长吃顿“便饭”。
8月20日,“机会”降临在茂名市区某酒家的一间包厢房。设晚宴的自然是李干,作陪的是外地驻茂名经销电线也被谢勒索过的业务员丁某,赴宴的贵宾就是谢科长。三人杯觥交错,酒酣耳热。丁某替李求情:“谢科长,那产品可不可以让李干补齐日期和标签后解封,因为并非质量有问题。”
李干补充道:“要不可送省技监局检验。”他还举例说,上个月,湛江有家店的货物日期也被人刮掉了,湛江技监局就是让送省里鉴定的。
“湛江是湛江,茂名是茂名,两地不能混为一谈。况且,上省里送检,那得由厂家负责办,你可叫厂家派代表来茂名处理此事”,谢跷着二郎腿,打着饱嗝说:“小李,明着跟你说吧,你那货物如果按正规办理,我就会全部没收还要罚款10万。你若想私了,就给我三几万元算了事。”
李干闻之不由得浑身发紧,抖尽身上所有也才带了两三千元,便抽出400多元买单后,将剩余的2000元全部拱手给了谢,还连称“谢谢”,请“高抬贵手”。但谢的“贵手”不肯抬,只开“金口”:让厂家来了人再说。
一周后,外地厂家因产品被扣无奈而来,谢又多了享受“孝敬”的渠道。
8月27日,在茂名市区另一家档次更高的某大厦,广州厂家派来的业务员阳某住进608号房,与李干一起恭候谢某驾临。下午4时许,谢夹着公文包,踱着方步进来了,屁股刚落座就张口要钱。李干这次准备充足了些,咬牙掏出100张百元钞票呈上给谢。阳在旁边提请谢仔细点清楚,别漏数了几张还怪人家诚意不够。
谢傲慢地点了点数,潇洒地将那叠共计1万元塞进包内,瞟了阳一眼说:“嗨,你少见多怪,老子数钱的次数还少吗?”接着又问阳:“你们厂家的态度呢?”
阳望着这位科长索取巨款不眨眼的神态惊呆了,半天才醒过神来说:“这个,我要向厂里请示一下。”他当即给厂里打了电话,然后从旅行袋内拿出1000元,一张张地数给谢,满口道歉着连称“不成敬意”。
当晚,李干又少不了“便宴”请谢吃喝。谢抹了抹油嘴,才扔下一句话:“看在你们态度有了改进的份上,我可以解封。”至于何时解封,留给李和阳的仍是一个谜。
次日,肇庆厂家的业务员邓某也来到了那间大厦,住在523号房,望眼欲穿地同李干迎来了谢。不用谢提醒“指点”,邓乖乖地送给谢500元,李也忍痛再呈上1000元。或许嫌其“孝敬”又有“退步”,谢这次没提解封的事,拍屁股就走了。
厂家和商家迷惘:喂不饱的狮子口,不知何时再吐出“解封”二字?
9月6日上午,谢打电话给李说:“你要再给我1万元钱用用,我就可以把扣押的货物退还给你。”当天下午,李按照谢的指定,顺从地来到了茂名市区某大酒店401号房,同行的有李的朋友丁某、阳某等2人。李做点小本买卖,已被谢敲诈得所剩无几了,这是最后一次向朋友借钱才筹集了7000元带来,心想应该可以“过关”吧。
水果、点心和美酒等被端上客房的茶几后,谢某推门而入。他喝下一口酒劈头就问李:“1万元带来了吗?”李战战兢兢地交上7000元说:“实在借不到那么多钱,还请多多包涵。”谢数了数70张百元面钞,装入随身带的皮包内,又喝了一口酒,突然撂下酒杯骂道:“妈的,你这不是耍弄老子么?答应给1万,却故意还欠3000。”他起身抓住李的衣服,警告说:“去去去,快去筹集那3000元来,要不,小心老子揍死你!”
一向本分怕事的李干被这场面吓坏了,拉起丁、阳遵命而去。
阳却止住脚步不愿离开,“请示”谢说:“要不谢科长‘押‘着李去筹集,那就既快又靠得住,我则留下买单。”谢却推搡着阳等3人大骂着说:“快滚!我在房间还有点事,你等下来买单跑不了。李去给老子筹钱来,更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刚把李干们撵走,谢的凶相立即换成了淫笑。他马上用电话召来一名暗娼,关上房门,三下五除二地脱光了彼此的衣服,倒在床上翻云覆雨起来。事后,他从刚才得来的数千元赃款中,抽出几百元塞进那暗娼的乳罩里,拍拍她的屁股打发她走了。接着,他打电话通知李、阳来付房钱,当然不忘又催李快交那3000元“欠款”。
随后几个月,李干一边筹钱“还债”,一边向谢继续求情。一直拖到2001年4月24日,谢才“放了一马”,将李的货物不用检验鉴定即退还给李,只是装模作样地在《质量技术监督解除登记保存(封存)通知书》上“郑重”写道:经研究决定解封作如下处理:补上生产日期后销售。
终于领回了那“阔别”已近一个年头的“失”物,李干没有喜悦,只有悲愤。是可忍,孰不可忍!可不忍又能如何?告他?自懂事起就与世无争的李干,感觉到既无精力、也无勇气、更无证据。拿什么去告?
“凭这个就可以去告。”广州那厂家的业务员阳某找到李干,拿出微型摄像机用的3盒袖珍录像带说,试试看。李干开机,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见到了谢几次向自己索要钱财的画面,其中包括阳某、邓某送现金的场景,最后那盒录像带的最后一段镜头竟然是谢在客房私饱中囊后赤身裸体在暗娼身上“消费”的“三级片”。
见李干纳闷,阳揭开了谜底:你那次说谢约我谈扣押产品解封的事,我就预料谢是想利用职权勒索钱财,便在广州向朋友借了微型摄像机带来茂名,偷偷地预先安装在与谢谈话的房间,本以为他没那么猖狂搞不到“料”,却没想到几次偷拍都未落空,而且现场感极强。那最后一次最过瘾,他拿了你7000元就把我们赶走,我生怕他会搜出我暗藏在房间的录像机,没料到他迫不及待地叫“鸡”,还要我们替他付费。阳接着问李干:怎么样?他谢某无法无天,欺人太甚,一定要出这口恶气。即使有人官官相护扳不倒这个贪官,就凭他嫖娼也该送他劳教把他党籍和公职“双开”。
有了自己遭谢勒索的铁证,李干又走访了建设路及茂名其他建材市场的同行们,不少建材商向李干表达了对谢的共愤。据他的同行们所反映的粗略统计,近几年来,谢以类似的勒索手法,索取的财物不少于100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