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曹操要斩华陀,情有可原。因为华陀引发了他一个严重的心理冲突:一者,华陀的诊断代表了最高医学权威,二者,华陀的治疗方案伴随着空前风险。如果留着华陀,曹操的心理会极度失衡:相信他,要冒开颅的风险;不相信他,天下郎中又无出其右。所以,曹操不得不以辨证法维持心理平衡,诡辩地把主次矛盾划分成这样:导致华陀的诊断,主要原因是他对自己的”不满“情绪,次要原因才是自己的”疾病“事实。杀华陀的选择,既解决了主要矛盾,又保存了继续求医的信心,还回避了开颅的恐惧,所以,当然就成了曹操心理上的最优选择。此之谓:不!9;上策下策,能使心不烦,就是良策。华陀死于曹操的心理实用主义理智。
今天,当局要捕不锈钢老鼠,不免有点莫名其妙。诚然,两件事的情况有些相似。老鼠有点心理治疗的素养,有救国救民的激情,还有点”心病还须心药治“的粉红政治理念,于是,一板正经地给当局号脉开方。不料,一个“权力主义集体妄想人格”
让当局如闻“获得性人类免疫缺乏综合症”,听得毛骨悚然,结果,一激动,没多想,学曹操,逮耗子,心不烦。
然而,如果当局当时能够冷静地思考这个问题:“老鼠真是华陀,而自己又真是曹操吗?”,它的行为就不会如此不理智。从老鼠的观点和分析来看,她冲其量只是个“赛扁鹊”而已。她的专业造诣仅仅是学徒水平,诊断结果也大有商榷余地。你看,老鼠在关于“自我实现”和“人上人”欲望的对比论述中,就流露出她对专业理论的一知半解。根据心理学的目标成就理论,“自我实现”和“人上人”的理想根本不是对立的。而是说,一个人如果要地成为“人上人”,那么,最有效率的方式是以自己的不断进步为努力目标;否则,如果以别人的表现为参照和以超越别人为目标,这个任务只会欲速而不达。事实上,这套理论常被运动心理学家应用到体育竞技上。
之后,老鼠从“自我实现”推断出“反对权力”,显然只是牵强附会而已。老鼠认为,权力主义就是“控制别人,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和“崇拜、追逐”这种能力。她还断称”权力主义似乎是中国人人格结构的基本组成部分”。这些重大学术论断的归纳至少需要严密的逻辑过程,海量的个性论!
老鼠在此仅仅展示了深刻的洞察力,和过人的勇气。老鼠在此仅仅展示了全部要素的最后一项,说服力自然是不足的。接下来的推演,说权力主义者们包括独裁者和奴隶,他们“不能去考虑自己所反对的事物中究竟有没有几分合理性”;“不能忍受生活中存在的不确定性”,所以,“更愿意把自己交给一个有力的独裁者,让他替自己做决定;或者交给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思想,这样自己就可以“以不变应万变”,而不必面对这些不确定性,“云云。这些文字非常象社会学或政治学入门课上,思维活跃的学生所交的假说架构作业。浪漫有余,却对现实认识不足。事实上,完善的权力结构是任一社会性种群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少数成员控制多数成员,在整个种群推行统一的意志,恰恰是任何社会的基本运作机制,而崇拜追逐权力却是任何优秀领袖的必要素质。你说,哪个国家不是由国王,主席,总统,议会或内阁管治的?(世外桃源不是。)
哪个社会不是遵循统一的法律,规定,和道德运行的?(文革时期的中国不是。)哪个杰出的领袖不是靠打拼,奋斗和竞选获得权力的?(秦二世不是。)。显然,老鼠连基本政治病理学都不通,怎么可能是个华陀呢?
再看老鼠的诊断,她说,权力主义奴隶没有独立判断力,不能忍受生活中存在的不确定性,更愿意把自己交给一个强有力的独裁者,让他替自己做决定,云云。本来,当局闻之应该心中窃喜,然后好好栽培这种学说才是。因为,当局心里明白,他为了捂住奴隶们的耳朵和眼睛而剥夺他们的判断能力,花了多大地力气去干扰海外广播,封锁互联网,限制国际人员流动,垄断舆论机构。他从秦始皇修长城的经验中悟出,要施以威逼利诱,中国奴隶们对任何不确定性的忍受力就会强到足以造就千年奇迹。他更清楚要不是他一手拿着枪杆子,一手拿着笔杆子,奴隶们早就把他给掀个四脚朝天。显而易见,老鼠既不是华陀,所指出的那些又压根不是当局的毛病,试问,堂堂一个当局慌个啥呢?
其实,老鼠只不过是个天真烂漫的黄毛丫头而已。她还不能理解抽象的事物,比方说,什么是国家机密,什么是意识形态竞争,什么是国际政治游戏,什么是偷梁换柱,什么是嫁祸于人,什么是声东击西,什么是金蝉脱壳,什么是信口开河,诸如此类。为了理解别人超出自己理解的行为和心理,老鼠的学究劲来了,一个”权力主义集体妄想人格“弄巧成拙地把当局给逼急了。要知道,当局向来歇斯底里地恐惧知识分子,这个什么”权力主义集体妄想人格”的名堂太有学问了,太象“资本主义自由化思潮”的表弟了,结果,当局想都不想,条件反射地就是当头一棍。
或因医术未精,或因心地善良,老鼠毕竟没有开出华陀那种让当局心惊胆战的”开颅破脑“治疗方案。老鼠玩的是佛洛伊德的心理分析。这招虽然有点老掉牙,不过也安全有趣。她小心翼翼地引导当局发掘被压抑的潜意识:那是千百年前东方治水社会时期所形成的对权力敬畏的集体潜意识,不光你有,老外也有,不管姓资姓社,大家都有的,所以不必自畏自卑,面对它,承认它,病就好了。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个处方啊!当局本来大可利用这套理论,开展全民心理教育,把目前国民经济萧条,政府官员腐败,社会风气败坏的责任一笔算到大禹的头上。说都是这个家伙的流毒,让老百姓内心缺乏安全感不肯花钱推动内需,让官员玩命地追逐权力和金钱,让全社会都”彼此之间疏远、不信任、相互提防“,所以,我们唯一出路便是用新兴的“N个代表”的好东西取代老大禹遗传下来的坏东西。恰恰相反,当局现在把老鼠关起来,让她有机会冷静反省!
她终有一天会悟出,原来问题不是什么“权力主义集体妄想人格”,而是一个腐朽制度正在体现它的塑型效应;权力主义没有问题,只是强盗逻辑盖住了社会契约;中国奴隶们没有妄想症,只是大部份又盲又聋又哑。你说,当局这真曹操,这次是不是犯傻关了个假华陀,日后还惹出了祸!
依我看,当局聪明点,趁早把她给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