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作家龙应台讲:“在台湾最容易生存的不是蟑螂,而是坏人。因为中国人胆小怕事,自私,只要不杀到他的床上,他宁可闭着眼假寐。”如今。再也没有比腐败更为痛心的事了,可面对腐败,痛恨归痛恨,可真正由口头落实到拳头上者,则少得可怜。这说明社会亦出了底气问题。
底气不足是专制制度造成的,是人治社会的必然产物。中国封建帝王为了统治的需要将民众分而制治之,漫长的专制统治将散乱的个体自己性、自觉性、自省能力和独立反暴意识摧残殆尽;杀一儆百的车裂、弃市、肢解等残酷刑罚,以及每隔几年、几十年一次整人运动,把人人自危的草民驯化成了“沉默的羔羊”,自我迷恋中自我迷失,自轻,自贱,自卑,自怯充当的看客。这样的环境只能产生没有斗志、任人宰割的阿Q群体,而绝对产生不了不畏强暴、敢想敢干的唐.吉诃德群体。阿Q多了,也就为被压迫、被奴役的人找到了精神的平衡。于是,暴虐便会恶性循环。
尽管专制统治也有善恶好坏,但在愚民政策、毁民底气方面,往往一脉相承。为毁民底气,秦始皇焚书坑儒,赵高指鹿为马,隋炀帝灭人九族,明成祖用寸碟、割鼻、剜口、油炸、击齿、断舌、肢解、凌迟、灭人十族等手段来灭绝人性。文革期间,帽子满天飞,武斗抄家随处可见,人性在残酷的社会现实中萎缩,奴性在权威的大棒和鞭子下发扬光大。专制总是以践踏和摧残人的尊严为快事,将散乱的个体的自觉性、自醒精神和独立反暴意识摧残怠尽,人们在自轻、自贱、自怯中迷失自我,心甘情愿充当任人宰割的“羔羊”。
孙中山先生说:“中国四万万之人民,素为专制之奴隶,向来有不识为主人,不敢为主人,不能为主人。”
自秦汉始,我们民族残酷的封建专制政体日臻完备,奴化政治、奴性教育、愚民政策一脉相承。于是乎,叩头、请安、葡匐、唱诺、恳恩、三呼万岁、为臣罪该万死等被奉为金科玉律,种种荒诞不惊、光怪陆离的愚忠、迷信、告密、效忠、内杠、勾安、鄙恭屈膝成了历史的一道风景线;安命、盲从、鄙怯、虚伪、阴狠、狡狭成了渗透民间风俗;“谢大人栽培”“小的不敢”“为臣罪该万死”统治着整个社会的灵魂。
鲁迅说:“中国人向来就没有争到过‘人’的价格,至多不过是奴隶,到现在还如此,然而下于奴隶的时候,却是数见不鲜的。中国的百姓是中立的,战时连自己也不知道属于那一面,但又属于无论那一面。强盗来了,就属于官,当然该被杀掠;官兵既到,该是自家人了罢,但仍然要被杀掠,仿佛又属于强盗似的。这时候,百姓就希望有一个一定的主子,拿他们去做百姓,--不敢,是拿他们去做牛马,情愿自己寻草吃,只求他决定他们怎样跑。”
胆小怕事的祖宗,必然养出胆小怕事的子孙;底气不足的家族绝不容忍、也不敢容忍子孙有丝毫的叛逆和不肖。在三纲五常的道德约束和残酷的专制摧残下,除了极端分子,绝难养出有底气的国民和社会。奴才意识每日每时地侵淫着人们的灵魂,奴才文化时时刻刻地包围着人们的精神,正直和刚毅人格被剥蚀殆尽。
鲁迅先生讲:“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壮,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底气不足的群体,即便是如何庞大,如何合群,也只能是社会的适应者,而不是社会改造承担者,这样的群体即便是抬到主人的位置,也往往是一群高贵的奴才。高贵的奴才即便如何“群体伟大”,也创造不出民主的环境和气氛。
说自己象祖宗一样跪着,肯定会有人大骂说者胡说八道;说自己“一个人是条龙”,肯定会有很多人会因此健忘到不知东西南北了。看看自己的行事,看看我们今天的作为,其实说自己跪着还是高看了自己,世界上有几个国家和社会能像我们那样跟腐败能够“长期同甘荣”。文革的表现我们不说,就改革开放的今天,是我们对腐败的冷漠,也让现代文明黯然失色。
在我们这个现代社会里,总有很多一部分人甚至是绝大部分卑卑微微、低声下气生活着,他们没有信心也没有能力去转换环境和改造环境,甚至不能意识到自我的尊严与价值。在我们这个快速发展的世界里,经济的快速发展和人格的裹足或停滞,相成了鲜明的对比。
中国古人和古代社会,其实是很有底气。春秋时,齐国崔杼杀了国君。怕众人不服,胁迫士大夫宣誓效忠,已有七人被杀,而晏婴依然大骂崔杼无道。太史据实直书史册,被杀。太史的弟弟仍然秉笔直书,亦被杀。面对威胁,南氏史抱简前往,太史的小弟弟依然如兄。秦始皇流放生母,严令劝柬。有27人因此被杀。尽管如此,一个叫茅焦的知识分子又前来找死。明成祖时,刽子手用刀剜方孝孺的嘴,一直剜到耳根,又诛灭其亲友学生392人,但方孝孺始终没有向暴君抵头。
古人云:“当理不避其难,视死如归。”夏明翰讲:“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台湾女作家李黎讲过:“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有个高贵的品德,那就是气节。”我们先人的底气是何等地十足!尽管他们总是被摧残,被扼杀,但他们讲正气,不自欺,前扑后继,视死如归,这也是中华民族数千年而香火不断的根本,也是中华民族近千年艰难困苦中得以生存的源泉。只是数千年专制统治的打击和压迫,才是这种正直、勇敢、刚毅的秉性,饱受摧残和压抑。有人说:“中国人骨子里是不尚武的,并不是中国人天生柔弱,这是进化的结果。”
《脊梁歌》中唱道:山无脊梁要塌方,虎无脊梁莫称王,人无脊梁别做人,做个饭袋装米粮。饮一杯烈酒做脊梁,豪气冲天筋骨壮,揣一腔正气做脊梁,擎起人间大太阳!底气不足是一种自治不足、他治有余的病态自怜,是一种是非不分、善恶颠倒的自迷性软弱。
梁启超讲:“一人如是,则为废人;积习成痼,则为废国。”胡适先生说过:“自有平等的国家不是一群奴才见造起来的。”一个没有底气的人,就不是一个伟岸的人;一个没有底气的社会,犹如没有森林草原的荒漠,一旦风暴聚来,是没有力量能阻止沙尘暴的侵袭和肆虐;一个缺少底气国民的社会,犹如一个没有筋骨的楼房,是筑不出社会主义民主与法治的高楼大厦的。所以说,中国社会的每一次大的前进,无不是先人从疗治民众的底气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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