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徒割“肉”喂“楼主”
随着女“楼主”登上3楼,开门的一个年轻男子冲着她喊了声“漆姐”,瞟了记者一眼后,便回到麻将桌前。女“楼主”一甩柔顺的黄发,蹬着一双时髦的皮靴,踱到牌桌边,猩红的口里吐出一缕青烟。而个个沉醉在跌宕激情中的赌徒们,并没有发出人们想象中的嘈杂喧闹声。
几分钟后,女“楼主”估计记者已心存印象,便和记者离开。走出楼道,她不无得意地说,这个“赌楼”是她一个朋友开的,比她原先开的“楼”逊色多了。两年前,漆氏敌不过“赌海”里的狂风恶浪,将一套私宅抵得十来万后,借“路子很野”的朋友的光,在南昌市开起“麻将楼”,由一个十足的赌徒变成“楼主”。“开张”的头天,“楼主”盛情邀来赌博的众赌徒(称“调角”),骰子翻滚,掷地有声。而漆氏虽几近四十,但仍有几分姿色,加上精心的描眉画目,浓妆艳抹,稍生的人稍一走眼,还当她是“美眉”。可在此一掷千金的赌徒知道,她如施耐庵老先生笔下的“母大虫”,是专吃赌徒们“肉”的。
为何会有如此说法?“漆姐”朱唇轻启笑道,南昌的“楼”不外乎玩麻将、唆哈、牌九、百家乐,但不论玩什么,“楼主”都要从赌徒手中“抽头”。“唆哈楼”里,赌徒吃1000元的“肉”(赢1000元钱),就要交30元给“楼主”,“楼主”简直是日进斗金。而“麻将楼”就复杂多了,赌徒上桌玩上一圈的头尾两把,谁糊牌谁就要交一个“子”给“楼主”。这一个“子”就是几十元或几百元,“楼主”如此狠吃,不赚才怪!
“人员”分工细致
赌徒在女“楼主”眼中,分为职业的和业余的。所谓职业的,就是天昏地暗地豪赌,靠赌养家糊口,而业余的就如“花粉”(偶尔沾吸毒粉者)一般,寻找刺激的赌徒。
既然赌徒有如此区别,在“楼”里“工作”的人分工自然细致。“漆姐”是个“热心人”,她再次指点记者佯装过路客,来到另一家“众场”(“牌九楼”)。
这是一个村里的土坪,四面各有一条小道,记者想,这也许就是赌徒们的“安全通道”了。几张4平方米的特制大方桌边里里外外围满了两眼发直的人,而在他们的最外围,一两个摆地摊的小贩忙前忙后,不亦乐乎。庄家是个中年男人,骰子频频从他手中抛出,人群中不时发出叫骂声、叹息声、狂笑声。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时而唱喏道“七吃八吃一起吃”,“末把子末,一把抹”,“落得多吃得多”。
记者回到女“楼主”的栖息地,见记者一脸纳闷,女“楼主”笑道,那个老太婆是南昌市出了名的“上财”角色,她在平日里身揣三件“宝贝”--高档香烟、口香糖、打火机,随时为庄家“服务”。如果是夏天,她还为庄家撑伞遮阳,递酒打扇驱热,不论庄家的骰子滚到几点,老太婆都有办法唱得庄家心花怒放。一天唱下来,她可以得到各庄家少则几百元,多则几千元的“财钱”(赏金)。
女“楼主”接着说,这个“楼”有10多个“股东”,有“调角”的(招揽赌徒),有“带角”的(疏通有关部门关系),有“护楼”的(维护“治安”),还有提供场所的、记账的、收钱的,各司其职。
在“麻将楼”、“唆哈楼”里,情况就更为复杂。由于“赌规”规定,众赌徒不必带现金参赌,“楼主”在开“楼”之时,少则拿出两三万,多则上百万钱做“铺底”,以便赢家能当日将钱领走,而输家则可与“楼主”商量,过两天先送“头账”(所输的百分之五十),余下的称为“尾账”择日再还。这对赌徒来说,称为“冲水”。当然,“冲水”也不是没有尽头的,因为“楼主”对赌徒的经济状况了如指掌,可随时将吸干了的赌徒驱逐出局,控制“冲水”。至于送牌的、送饭的虽是临时请的,但如是“大楼”,几辆“五十铃”装满饭菜运到赌场,并无半点夸张。
配套“服务”周到
自古,放高利贷者就与赌场有难以割舍的孽源。女“楼主”告诉记者,这些人多半是将自家财产抵押后,贷得一笔巨款,来“牌九楼”一搏。但不少的放贷者难以追回钱款,不得不“破产”。而不少借贷者,则用跳楼自杀、卖房子、逃跑(“黑道”称“接地”)等方法,逃避沉重的债务。
一个和女“楼主”私交不错的放贷者虞某不屑地看了记者一眼。在女“楼主”的“工作”下,他才道出放贷的奥秘。虞某的“黑银行”已开了4年,由于他经常出没在南昌的各大小“赌楼”,为“恋战贪功”的众赌徒和囊中羞涩、无钱“铺底”的“楼主”进行“特服”,甚至远赴南昌人在广东开的“赌楼”,所以资金越滚越多。他放贷的惟一诀窍就是,摸清那个赌徒确实腰缠万贯,有还贷的能力,便会如苍蝇盯上牛屎一般,牢牢不放。当然,失算也不是没有的事。
去年下半年,他在一“牌九楼”里“扳”准了一个李姓赌徒。这个李某,是个职业“赌角”,3个小时之后,输得面白口燥的他丢下最后1000元后,怏怏退下阵来。一旁观望已久的虞某知道,这个家伙是南昌市郊一个私营业主,家产殷实。今日虽已输了两万,但其赌性正高,放贷与他,十拿九稳。
虞某的出现,如久旱逢雨,李某当即拎着从虞某处贷来日息6000元的12万元,重返“战场”。几个回合,虞某望着李某丢盔弃甲地离去。苦于李某的公司资金无法周转,直拖到第6天,虞某从“赌楼”听得消息说,李某为“扳”本,两天前在另一“楼”里惨败而归,已将一套三室两厅的住宅卖了,他的公司也于同日易主。闻听此言,虞某情知不妙,但李某已与家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去年底,虞某清账时,通过各种渠道打听到李某躲在九江。面对突然出现的虞某,已是布衣的李某无奈地借到一半的钱如数归还,剩余部分,留到今年元月底结清。
虞某告诉记者,因借贷者“接地”而破产的不少,但仍有不少放贷者发了横财,他们现在有的开了大型的娱乐场所,或搞其他经营活动,有的则拥有大量被抵押得来的房产、汽车、手机等物,亟待交易,换成货币。
狡兔三窟为防“炸楼”
在公安部门严打下,南昌市的“赌”为何还能生存?女“楼主”一语道破天机道:“楼主”在“开楼”之时,就努力活动,搞好“外交”。
女“楼主”轻舒黛眉道,她的“牌九楼”在当日“辉煌”时刻,曾在社会上每日花4000元找来20多个小混混,他们定点放哨,一直放到公安局门口,一看到有警车开出,奔“赌楼”方向而去,便用手机通知,直到离“赌楼”最近的一个“黑哨”确认后,立刻通知“楼主”。接到“情报”的“楼主”却不慌不忙,在“赌楼”里大喝一声“闪”后,在场的赌徒们瞬间就择道消失得不见踪影。
“牌九楼”场面大,需要如此请人放哨,而“麻将楼”、“唆哈楼”在防“炸楼”方面,“楼主”也是小心翼翼。女“楼主”道,近几年,南昌的宾馆、饭店之所以“跑火”,就是“楼主”将“楼”开了进去。为了躲避打击,“楼主”在某宾馆的603开了房后,通知各“赌角”到此。等人到齐后,“楼主”命众“赌角”关闭手机,再将他们带到703房开赌,只留下一个“打工仔”看“楼”。而“楼主”却躺在507房里守候,“铺底”的钱事先放在别的房里还是在宾馆之外,只有“楼主”一人知晓。这样,即使赌徒被抓,也没有多大损失。
虽然“楼主”万事小心,但“赌楼”的最终结果,是因树大招风被“炸”掉,赌徒们也因此被“跌”。女“楼主”说,去年上半年一个夜里,她和几个“赌角”到郊区一“楼”豪赌,天兵突降,慌不择路的众赌徒四处奔逃。女“楼主”揣着8000元逃入一农家后门钻进被窝,告诉蜷缩一旁、惊恐万状的男人说:“等下公安来抓,你就说我是你老婆,事成之后,我给你1000元。”为此,女“楼主”果真躲过此“劫”。她说,那次,还有人躲在猪圈里,搂着肥猪避“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