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时服务究竟提供什么服务
记者在调查之初发现一些非主流媒体上频现奇怪的招聘广告:“急聘形象好、气质佳的男女计时人员,为社会各界人士提供心理咨询、打球、聊天、购物等服务”。记者对京城几家计时服务公司进行了随机暗访。
场景一:
地点:福丽特写字楼411房间。
道具:3张办公桌、2部电话。
人物:“浪漫计时”的5名工作人员和前来“应聘”的记者。
紧闭的房门上除了门牌号,不见有任何标明公司名称的牌子。记者推门问这里是否是浪漫计时公司,里面的人齐声称是。坐在沙发上的一个男人立即起身把门关上,把记者让进房间最深处。一名自称李思哲的男工作人员长着一张瘦长脸,下眼袋有些充血,整个谈话过程中眼睛一直游离不定,他要求记者出示身份证,并说交纳200元会费后,公司会提供3次有效信息,保证会让记者挣到钱。记者要求看他们的营业执照,李思哲很不耐烦地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拿出一张折叠的纸片。记者打开这张复印件,上面写的是“佳福星”公司,批准时间是1998年11月,上有“北京工商行政管理”的红章,法人代表是李艳霞。记者正在默记批准号时,李思哲一把将纸片抓走,让记者赶紧决定是否入会。记者提出在入会前要先看公司的规章制度,李思哲让旁边的一个女工作人员拿来一张纸在记者眼前一晃,“会员的服务必须听公司安排”的规定赫然在目。记者接着问公司究竟要会员提供什么服务,李思哲脸色一沉,反问:“你难道一点都不了解计时服务?回家去吧,你这样没法在外边混。”
在记者与写字楼物业管理部门交涉之后,李思哲拦住了记者,先是邀请记者到对面酒楼吃饭,遭拒绝后脸上肌肉扭曲地说:“不管你们是谁,别想在我这儿查出什么来,我做事滴水不漏!”记者反问他有什么怕“漏”出来时,李思哲噎了片刻后戳指大骂:“你给我赶紧滚蛋,你要是让我吃不上饭,我会让你永远都吃不了饭!”
场景二:
地点:北京火车站西街“如意计时”
这次出场招聘的是一位自称张绍明的老年男人,戴黑边眼镜,梳在脑后的头发被油渍得一绺绺的,脸上皱纹颇多,小眼睛,声音低哑,北京口音。办公室分里外两间,外间生着炉子,张先生说,外间进行劳务服务,里间电话是为计时服务设置的。当记者询问计时服务都提供什么服务时,张先生说:“什么服务?咱们叫如意计时就是让客户如意呗。客户提出要什么服务就给什么服务,客户有这个权利,我也不会挡你的财路。你以为男人找你们是干吗的,不就是要你这么个人嘛。”他又说:“我给你提供信息,咱俩不能有任何书面协议,我跟那边客户也没有什么字面上的东西,这事就是钻法律漏洞,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这要说明了,我不就成拉皮条的了,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干咱这行的就别废话,见了客户先谈钱,把钱装自己包里再干活儿,免得干完活儿后他不给钱。事后你给我20%的提成就行了,干这行的规矩是要有信用。”见记者语塞,张先生又“关照”说:“我跟你说,要干这个活儿,一定要注意卫生。你要是不会,我可以教给你点儿技巧,但你可不能跟我收费……”
什么人在寻找这种服务
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到计时服务公司应聘的很多都是外地来京者,也有一些急着挣钱的北京人。据张绍明说,在他那儿入会的既有外地人也有北京人,最高学历的还是硕士。在记者暗中探访数次后,终于与一位王小姐(化名)联系上。这位小姐也是来应聘的,交了会员费后发现公司要求提供的是色情服务而愤然要求退费。王小姐说,计时服务公司告诉她“钱放进了我的口袋里,你就别想拿回去”。
对于公司客户都是什么样的“成功人士”,记者暗访的几家公司都讳莫如深,只是笼统地说“都是挺有钱的”。张绍明说:“我们基本都是做熟不做生,只要是公司提供的信息都是有保障的。这些人也都是压力挺大的,找你们服务就是为了放松放松。”记者采访到一位“寻求服务”的先生,对方自称“妻子出差,需要有人陪陪”,并且说已经向公司付费。
为什么骗子能如此猖狂
记者去福丽特写字楼暗访“浪漫计时”的当天,询问物业管理部门是否知道租房子的是什么人,从事什么活动。该商务中心一位小姐跟记者说,物业只管提供房间、设备,不管租房公司是干什么的。记者亮明身份后,从里间出来一位韩先生,说这家公司是12月25日刚刚搬进来的,与物业的合同还在修订中,并保证如果发现这家公司确实有问题,就一定把它轰出去。这时,那位李思哲就站在记者身后。韩先生提出将记者送出门外。
记者在“如意计时”暗访时也发现,周围的人很多都知道这是家骗子公司,但没有人对此进行举报。这种“看得见、不举报、不制止”的现象已经相当普遍。
记者看到一份由性产业研究专家进行的调查报告,上面说:发现卖淫嫖娼行为会制止、举报的人仅占9.5%的比例,而且还都是超过55岁的老人,其他9成多的人选择“装做没看见”、“自认倒霉,赶紧躲开”。物业管理部门的行为和群众的心态使我们扫黄打非中所依赖的“雪亮的眼睛”形同虚设。那位专家就感慨:“眼睛仍然是雪亮的,只是变成了睁一只、闭一只罢了。”
据王小姐向记者反映,她向计时服务公司索要入会费的当天,曾经向一楼保安求助,保安暗示她找警察。王小姐拨通报警电话,听筒里传来的答复是:“这属于经济纠纷,不归派出所管,你去找劳动争议办公室吧。”当时是晚上7点多。
这股歪风该刹刹了
我们在说起“卖淫嫖娼”等社会现象时多用“沉渣泛起”、“死灰复燃”等来描述,但记者在暗访中发现,仅仅透过记者掀起的小小的一角就可以推断这种现象已经发展得非常可怕。计时服务的广告可以公然出现在报刊杂志的版面上,并留下联系电话。这种公司可以租到房子,竟然没有工商、公安部门来检查制止。“制黄贩黄”者只是宣传员,组织“以钱买性”、“以性换钱”的才是色情交易的核心部门,他们甚至已经营造出自己的利益集团,形成了自己的系统和运行机制。
公安部门的统计资料表明,在1982年到1997年,公安机关查处的卖淫嫖娼人员呈逐年上升趋势。这已经是一个惊人数字,但我们必须还要看到,所谓“查处”是指被公安机关查获被处理过且记录在案的,那么没被公安机关查处的还有多少?一本权威书里说,公安机关1991年的查处率为25%到30%,而一位专家则透露公安机关的查处率可能仅为十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