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旅游的,不能不提徐霞客。一提,旅游就有点儿像旅行了。
明末徐公,真汉子也。正赶上兵荒马乱,既无公费赞助,又无专用车马代步,一个人、一个胆,迈开两条铁腿,踏遍16省,着成62万字游记。然而,后人只顾歌颂他的“山泊崖栖,忍饥耐寒”,却忽视了他具备的一个优势---地利。那时山峦无界,大河没盖儿,行,拔腿就走;住,打开铺盖就宿。即便撞上个把乱收费的山大王,一抖落徐先生的烂行李,任嘛儿没有,喝令滚蛋就是。
惜哉,大旅行家徐霞客却体会不到当今行者的苦衷。那位问了,如今社会安定,人民团结,虎狼不当道,天堑变通途,上路玩一趟有何苦可言?问这话的人肯定是个不出门的。我来告诉您,有人用高收费、滥收费垒起一座爬不过去的长城。
在众多领导眼中,打“旅游牌”比打麻将牌容易。敢情祖宗留下的糟房烂庙、青山绿水都是宝哇,赶紧到处砌围墙、筑篱笆、盖大门。从前破烂凋零,如今深藏严防。直搞得景点如据点,公园似皇苑。想瞧?前门买票去。进门?买票;入园中园?买票;看珍宝?买票;上厕所、参观展览、看表演---统统买票。别说徐霞客,张霞客、赵霞客来了也得掏钱。敢耍文人脾气?立刻扭送派出所。什么品位、人文、资源共享,都省省吧,一切拿银子结账。
既然旅游离不开行路,好。市、县、乡甚至村级收费站像青苔般地疯长。路一公里一公里的跑,过桥费5块20块的收,一直把您的游兴收败了才算。正是:要想富,先霸路。有个跟随父母出游的小学生,按老师要求写篇游记,其它景物均没记住,唯独对收费站印象深刻,回家后挥笔写下《记公路收费站》。假如徐霞客上路,不背上一小口袋碎银子乱撒,恐怕连县郊也绕不出去。
更有“整新如旧”的高招,假城墙比真城墙还颓败,假古币比真古币更值钱。看庙拜佛,犹如参加一场无奖竞猜,害得外地游客遇人便问真假。至于假古董骗人,更是遍地开花。没想到旅个游吧,还得自学古玩防伪业务。否则,依着徐霞客式的古道热肠,被精制假货蒙了八回,还帮人传播美名哪。
博物馆等文化设施也不甘落后。统统甩掉育人的重任,在门票价格上狠下功夫。暑假,一位同事家里来了三位客人。瞧她这份愁啊,明天爬一趟长城,没个几百元下不来;后天去看博物馆,又得花费不小的一笔。账算得那个细,活活把个文人逼成一位并不杰出的经济学家。但不知徐霞客的数学成绩如何?
所有的旅游景点,均添加一些向钱看齐的附加节目,粗俗浅陋,令人烦不胜烦。日前自费到坝上的一个草原度假村,吃晚饭时,刚端起杯子,几个身穿民族盛装的男女唱着过来敬酒,心里不免冒出感动的气泡:“纯朴的风情!”就见同行的朋友摆手使眼色,讶问何故?答:打听过啦,唱一首要20元。刚才那边有个不懂事的小伙子,一激动和姑娘唱了十几首歌,打8折还付了二百块。听罢此言,含在嘴里的一口酒立刻变酸。
如此对待游客,是个什么道理?!一日,我在某处名胜闲逛,见街头蹲着个枣贩子,上前虚心请教。贩枣先生撇撇嘴巴:嗨,凡游客必有钱,有钱就该挨宰。我又问:您怎么知道来者腰包鼓鼓?人家白我一眼:还用问?穷光蛋都在家里呆着呢。根据这一逻辑。地方官和当地百姓制定下作战方针:来一个,宰一个,来十个,宰一群。想那徐霞客长期野外生活,必定皮糙肉厚,没长着一身又香又嫩唐僧肉,怎禁得住吃旅游饭的好汉三刀两剐?百般无奈,只好把一颗壮游之心锁进旅行箱。彻底放弃这一“游手好闲”的职业。改行学卖电脑去吧,听人说,网上旅游同样过瘾。
倘若今后于网上发现一只旅游虫没命奔走,错不了,准是徐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