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之死引起了社会各界对一直讳莫如深的汉正街“ 童工作坊”的广泛关注。人们纷纷呼吁:救救这些“娃娃工”。记者跟随武汉市有关执法人员进行了探察。
暗无天日的“童工”生涯
7月13日下午3点,记者随同武汉市劳动和社会保障监察大队、??口区工商分局、汉正街第一派出所的20多名执法人员,悄悄进入了位于济南路25号尚未竣工的客运中心大楼。这座连窗户都未装好的“毛胚楼”的1至8层内,竟“藏”着20多家服装加工作坊,每个作坊都有10来名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娃娃工”。近200名本应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习的女娃子,却在这简陋、污秽的“毛胚楼”里苦度暗无天日的“童工”生涯,实在令人震惊。
在“毛胚楼”第四层的一间约40平米的“车间”里,密密麻麻地摆满了近20台缝纫机,一侧搭起的暗楼就是娃娃们的“通铺”,空间低矮得让人直不起腰,几个小女孩紧贴着躺在地板上。3台电扇搁在桌上,没有转动。一位仙桃籍的女孩说:“没有负责人同意,不能开电灯和电扇。”“车间”的一角堆放着几只碗,碗里还剩一些饭团和腌菜,几只苍蝇叮在上面。整个房间内闷热难耐,气味刺鼻。布料成堆的车间里,唯一的灭火器却成了绑电线的工具,一旦火灾发生,将极其危险。花季少女的宝贵生命,在这里竟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五名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缩在墙角,当问到她们的年龄时,来自仙桃市的作坊经营者曾凡森连忙抢着回答, “她们都是1982年生的,今年都19岁了。”孩子们也随声附和。问及每个人的具体生日,孩子们都支支吾吾地说“记不清了”,身份证也都是“忘在家里”。按规定,16岁以上的外来人口都必须凭身份证办理暂住证。但曾凡森磨蹭了半天,才拿出他本人的暂住证和房屋出租收据,孩子们的暂住证和工商营业执照一概没有。
在六楼的一个墙角边,一位正在吃中饭的小女孩在执法人员的追问下说了实话:14岁的她是今年初经仙桃老乡介绍来这里打工的,主要负责缝制成衣的工序。这里的姐妹们都跟她一般大小,都是从仙桃、监利等地农村出来学手艺的。在两年学徒期间内,作坊经营者除包她们吃住外,不付分文报酬。由于每天上午作坊经营者都要销货到汉正街,而白天为了避人耳目,又不敢开工车衣,因此,她们的工作时间主要集中在夜里。她们基本上每天都是从下午四五点开始工作,一直到次日清晨五六点才能休息。
不办证、不纳税的“童工作坊”
7月23日,执法大队又“突袭”了汉正街艺和小区的5家“童工作坊”,查出不满16岁的童工13名。这些黑心的经营者赚钱心切,在小区里租几间房,摆几台缝纫机,招几名不用付工钱的童工,一个个“地下作坊”就开始火热生产,既不需要登记办证,也不需要照章纳税。这些“童工作坊”混杂在居民楼中,到了晚上,轰轰的机器声吵得周围的居民不得安宁。
进入租用艺和小区A-6-502号房的服装作坊内,不足2.5米高的空间里隔成两层,上面做宿舍,下面做车间,6个小女工正在低头忙碌。来自松滋市的谢姓小女孩算是“老资格”了,前年刚来这里时还不满14岁。她说,作坊负责人要求她们必须赶完当天规定的活才准睡觉,活多时,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小姐妹们实在困得不行了打一下磕睡,免不了会挨一顿训。今年夏天特别闷热,姐妹们浑身都长满了痱子,汗一流,痒得难受,但忙起来连抓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她当了近3年的学徒,至今没拿过一分钱工资。
当问她们知不知道自己的权益受到侵害时,一个小女孩嘟哝着说:“临出家门时,妈妈交待过,当学徒要肯吃苦。我们现在一天工作十四五个小时,是很累。尤其是大热天,又热又累又困,有时累到针扎到手指头都不知道痛。但想到是为了学一门手艺,这里还管我们吃住,就觉得该满足了。我们家乡还有一些跟我们一般大的孩子,跑到城里来擦皮鞋、卖花,跟他们比起来,我们也不算什么。”
谁来救救这些“娃娃工”
“童工作坊”在汉正街及其周边迅速蔓延,有多方面的原因:一是汉正街服装吞吐量大、流通快,是“童工作坊”不可多得的天然货仓。绝大多数“童工作坊”都与汉正街的个体服装批发商私下订有契约。汉正街服装以价廉著称全国,作坊老板不可能从销价上赚得多少利润,“只求学艺,不求报酬”的童工自然成了他们最好榨取的对象。二是农村经济发展滞后,农民增收困难,农村儿童失学现象严重。加之农村家长和儿童法律知识贫乏,致使大量学龄儿童流向城市个体作坊,且自甘受虐。三是管理和打击乏力,导致“童工作坊”肆意蔓延。这些个体作坊绝大多数无证无照,随时迁移,且昼息夜作,隐蔽性极强,打击非法业主、救助“童工”难以收到实效,经常是“今天东边清理,明天西边再起”。段代敏说,这几百名已解救出来的“娃娃工”,也许不出几天,就会在另一地方重新开工。如何从根本上解救这些“娃娃工”,已成为一个新的社会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