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天安門(圖片來源: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3年3月10日訊】2月28日,美國兩大針對中國的動作再度引發關注,一件是美國駐中國大使尼古拉斯.伯恩斯(Nicholas Burns)NBC採訪中表示,華盛頓並沒有尋求與北京的對抗,而是需要中國認可美國在某些區域的領導:「中國必須接受美國是亞洲的領導者……華盛頓並不尋求與北京對抗,但美國在某些領域的領導地位需要得到承認。」同日,美國眾議院「中國問題特別委員會」舉行了首次公開聽證會,該委員會主席、共和黨眾議員麥克.加拉格爾(Mike Gallagher)在開場白中為美中之間未來的戰略競爭定了調,「這是關乎21世紀的生活將是什麼樣子的存亡鬥爭,最基本的自由正面臨威脅」。
歐亞地區領導權是美國地緣政治的重中之重
推特中文圈對中國特別委員會對中美關係的定調並不吃驚,但部分推主對美駐華大使要求中國認可美國在一些區域的領導權有點吃驚,因為他們記得「軟實力」是影響他國或者他國人民自動追隨的能力,不是要求或者挾制得來的。
伯恩斯大使這個要求其實並非他一廂情願的念想,而是冷戰結束之後美國歐亞地緣政治的核心戰略,由茲比格涅夫.布裡辛斯基(Zbigniew Brzezinski,1928年3月28日-2017年5月26日)提出。布裡辛斯基曾任卡特總統的國家安全顧問,是美國20世紀後30年的三位國際戰略大師之一,如果說亨廷頓是框架構建師,季辛吉的功勞在於提出聯中制蘇從而讓美國兵不血刃地贏得冷戰,那麼布林津斯基的功勞就是在冷戰結之後,因應全球化局勢,提出了美國通過地緣政治謀求歐亞地區的領導地位,進而控制全球的構想。他的《大棋局:美國的首要地位及其地緣戰略》(The Grand Chessboard:American Primacy And Its Geostrategic Imperatives,1997)是冷戰結束後最重要的文獻之一。
在引言中,布氏稱:制定一項全面和完整的歐亞大陸地緣戰略是該書的目的。他分析了冷戰後的國際局勢及歐亞地區的權力真空,擘劃了美國在冷戰後在世界範圍內應該如何謀求並實現本國的戰略利益。其中就包括中歐局勢、中東局勢、中國崛起的發展和走向等,該書極富前瞻性的眼光體現出了他驚人的政治智慧和遠見。他指出,歐亞大陸作為世界力量的中心長達500年歷史,今後世界重要的政治博弈仍然將在歐亞大陸展開。布裡辛斯基將歐亞大陸比做一塊巨大的、形狀不規則的棋盤,從里斯本一直延伸到符拉迪沃斯托克(中國稱之為符拉迪沃斯托克),為「棋賽」提供了舞臺。布裡辛斯基提出:美國是不同於過去所有帝國的一種新型霸權(即主要依靠影響力而非武力贏得世界領導權),就是要在法、德、俄、中、印這五個地緣戰略國家和烏克蘭、亞塞拜然、韓國、土耳其、伊朗這五個地緣政治支軸國家之間縱橫捭合,以在歐亞大棋局中保持主動,實現領導權。從策略上來說,為保持並盡量延長美國在歐亞亦即在世界的主導地位,美國要依靠西頭的大歐洲民主橋頭堡和東頭「必將成為地區主導大國」的中國,這塊棋盤上的幾個實力強弱不等的棋手則是美國在不同的戰略階段需要縱橫捭合的物件與目標,支援誰、削弱誰,達到什麼目標都有非常清楚的謀劃。布裡辛斯基的建議是:「要在歐亞棋局中成功地使用地緣戰略力量,主要的做法是隨機應變、施展外交手段、建立盟友關係、有選擇地吸收新成員加入聯盟,並十分巧妙地部署自己的政治資本。」
布裡辛斯基反對過高估計中國的競爭力,並據此得出美國應該遏制中國的結論。
在歐亞大棋局中,美國對地緣政治利益的戰略掌管,就是扼制削弱俄羅斯,要點在於爭取烏克蘭,因為俄羅斯失去烏克蘭之後,就不再是一個歐洲國家,只能蜷縮在中亞,對歐洲的影響力大為減弱。
歐亞大棋盤上的中國構想
在《大棋局》一書中,布裡辛斯基對國際局勢尤其是中美雙方國力的變化有判斷,他認為:美國作為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在全世界佔有軍事優勢,是世界經濟增長的主要推動力,在尖端科技領域地位領先,「美國文化」(講的應該是約翰.奈斯比稱之為「軟實力」的美國傳統價值觀)具有吸引力,憑藉這些優勢,美國作為第一個新型的也是當今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其世界霸權地位將維持到2015年左右,在此之前,為了未雨綢纓,需要早作準備,建立符合美國利益的國際秩序。為此,美國必須防止另一個超級大國的興起,和任何一種威脅美國霸權地位的反美聯盟的出現。
這裡的「另一個超級大國」,就是指中國。布裡辛斯基認為,中國到2020年會成為「地區主導大國」,在亞太地區擁有一個勢力範圍或受別國畏服的範圍,但不可能成為在各個主要領域都富於競爭力的全球性大國。
如何對待中國?布裡辛斯基反對過高估計中國的競爭力,並據此得出美國應該遏制中國的結論。他認為,對美國的中長期歐亞地緣戰略來說,同中國建立起合作夥伴關係是不可或缺的條件,儘管他認為中國有可能走向所謂「民主化」和「自由市場化」——這一觀點通過美國前總統克林頓2001年在霍普金斯大學的公開演講,在長達20年左右的時間內成為美國政界、中國研究學界的共識——但他認為美國應接受中國的影響在亞太地區必然上升這一前景,更應看到兩國在東北亞和中亞有共同的地緣政治利益。他認為,中國當前(指1990年代中2015年)的目標是希望看到美國因在亞太力量減弱而需要以中國為夥伴和盟友,中國也應該把留在亞太的美國看成天然盟友。他認為美中關係惡化會對整個亞太地區和美國的歐亞戰略產生嚴重後果,因而應該盡力避免這一前景。
布裡辛斯基與季辛吉一樣,都建議美國一定要想方設法避免中、俄、伊朗這幾個國家形成聯盟,因為那對美國十分不利。
歐亞大戰略遭遇的大變數——中俄聯盟
在這本出版於1997年的書中,布裡辛斯基當時對中國的判斷是:「中國一定會發展壯大,這將為世界所公認。但不管中國多麼強大,它都不會去爭奪所謂主導權,無論是地區的還是全球的,因此勢力範圍的概念是和它套不上的。」同時,他認為美國一定要極力避免中、俄、伊結成大聯盟的情況,因為這對美國霸權是最大的潛在危險。
回望2014年以來的烏克蘭種種變局,應該承認美國歷屆政府(包括川普(特朗普)任上四年)在這歐亞大棋盤上的戰略掌管上一以貫之。這一戰略視中國為盟友,加之小布希總統時期因為反恐需要中國配合,美國對華政策的天平幾乎完全傾向於盟友(「合作夥伴」乃至「戰略合作夥伴」)。如果說在1990年代美國對華政策分成「屠龍派」(dragon slayer)與「擁抱熊貓派」(panda hugger)兩派,到小布希政府時期,「屠龍派」因其視中國為敵而淡出外交政策圈,稍微溫和一點的被稱為「熊貓避險派」(panda hedgers)而存留下來,但聲音越來越小,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批評中國的聲音在美國的中國研究圈裡不受歡迎,非常孤立。
俄烏戰爭的發生,其實早在25年前甚至前蘇聯崩潰之時就已經注定。布裡辛斯基在「歐亞大棋盤」中已經給定了這種局面。另一個東部大國——中國與美國的關係之演變則複雜得多,幾乎走完了從合作到對抗這一過程,而臺灣問題注定牽涉其中。俄烏戰爭以來,中俄在地緣政治上的聯盟已成為事實。
1990年代全球化開始至今,美國在世的國際戰略大師與地緣政治專家,就美中關係的討論從未中止,其中有些相當有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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