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汛先生,是中國教育界對德高望重、有突出學術成就的老師。(圖片來源:辛迪提供)
曹汛先生(先生是中國教育界對德高望重、有突出學術成就的老師的敬稱,不論男女,相當於古代的夫子)曾經是我古建測繪老師。他前段時間去世,看到母校北京建築大學發的紀念文章中已經稱他為「先生」了,才知道我又有一位老師已經升級為教育界泰斗。這張肖像是學校現在的美術老師朱軍為他畫的。這張素描是曹先生晚年的樣子,面容比我近三十年前從師於他時少了剛毅、多了慈祥。
曹先生1955年就讀清華大學土木建築系建築專業。跟我父親同年入學,我父親是土木專業,所以我知道那時的系主任是梁思成先生。那年4月,林徽因先生去世,所以他們都無幸領略林先生的才華與芳容。但是曹先生仍舊會受到這位偉大的前輩很多間接的影響。在他去世前,完成了《林徽音先生年譜》,在他去世後出版,曹先生說目的是還原真實的林徽因。這可真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作為林先生的徒孫,幾十年看到中共治下為了掩蓋中共奪權的非法性,而對林先生無度的誹謗和抹黑,還有很多自詡反共的人跟隨中共一起抹黑譏笑林先生,我一直想要還原真實的林徽因。對曹先生的偉大遺作,我翹首以待。
這部書中,曹先生首先從林先生的名字還原起,出版方和作者曹汛先生就書名中使用「林徽因」還是「林徽音」商談了多次。曹先生提到,林徽因本名林徽音,出自《詩經》「大姒嗣徽音」,又合「徽音冠青雲」詩意,寄託了父親對女兒的極高期望,與林先生一生的氣質、成就最為相合。徽音的名字是父親所賜,她非常喜歡。1935年初,為避免與上海一位同名的男性多產無聊寫家名字相混,林先生不得不忍痛改名徽因。在曹汛看來,林先生曾因不堪無聊文人的碰瓷騷擾而改名林徽因,並非她的本意。這個本名「不僅是父親所賜,林先生自己也喜歡。改名是痛苦的,不得已的,所以現在應該重新改回來。」這真是真假美猴王的故事,歷史走到今天,一切都將被偉大的佛法歸正,去偽存真的時候到了!
1994年曹先生教我時,剛剛從林業大學園林係轉到北京建築工程學院(後稱北京建築大學)不久。在我印象裡,他為人樸實的如同農民,無論衣著、談吐、都非常樸實。
曹先生是非常仁慈的老師。他帶我們在先農壇進行古建測繪。我的小組測繪的大殿分工時,因為我繪畫能力強,所以負責畫那些無法測量的細部大樣,比如佈滿雲紋的御路(大殿的正面台階中間的漢白玉浮雕斜板,正對正門,古代是皇帝才能走的路),放日晷和嘉量的石燈籠一樣的石雕等,雖然圖紙多,我覺得並不比其他同學畫瓦楞看花眼的建築大立面的難度大。但曹先生每次來看我們的工作,都說:「你畫這麼多圖,太辛苦了。」曹先生給了我非常高的分數。
曹先生是非常正直的古建專家。那時正好是三峽工程確定動工,他氣憤不已,經常在教室裡譴責這個毀滅無數建築古蹟的工程。那些古蹟都是無價之寶,不可再生也不可複製,其中蘊涵的文化是我們中華民族之所以為中華民族的支柱!貪官們卻打著經濟發展的名義,說可以多發多少電而要淹沒無法計數的古蹟,曹先生作為古建專家痛心疾首!事實也證明曹先生的先見之明。三峽工程竣工後從來沒達到過設計發電量,今年四川大旱更是無電可發。無數古蹟白白葬身水底。
那年,曹先生受命要去測繪石寶寨,為石寶寨搬遷做準備。他說:石寶寨是建立在高高的峽谷、湍急的江水中的一座直上直下的孤峰上,才有如此險峻的建築風貌;如果搬到別處,如何還能是石寶寨,那石寶寨就死了;更何況更多的古蹟根本不能搬遷!
我高中時功課非常好,北大附中年級前五十名的學生都能穩進北大清華,我在年級是前二十名的學生,能考上清華的高分專業、爾清華建築係因為有美術要求,是清華的低分系,本應是我的囊中之物。可是命運弄人,我卻在高考時遇到變故,少考了60分!很多人都知道中國一錘定音的高考制度有多少不合理因素。
那年偏偏北建工的建築系被升到一類,走獨木橋的我,第一志願報的是清華大學,只有建築系,第二志願報的是北建工只有建築系,如果不是二類學校的北建工建築系升到一類,我連報的可能都沒有。我只想學建築學,一類院校可以報幾個院校,但只有這兩個志願是我知道的,因為天塌下來我也一定可以上北建工。後面所有志願是由著父親隨便亂填。結果我上了北建工。
我雖然沒有上了清華,但也還是很高興,因為我更看重的是專業,能學建築學我就高興。入了學才發現,我的素描老師是中國唯一一個榮獲國際雕塑大獎的雕塑大師劉驥林先生,水彩老師是中國水彩名家王暄先生,中國古代建築史老師是梁思成先生唯一的研究生王其明女先生,還有別的好老師。曹老師也封為先生,其實冥冥之中神對我命運的安排,就是利用中國不合理的考試制度,要我能從師於這些優秀的老師,承傳中國傳統的古建技藝和正統的繪畫。大學三年級我們趕上中國首屆大學生設計競賽,我的作品被學校選中參賽,評委是全國所有建築系的系主任。評分時設計者的名字都被掩蓋,我的設計得了最高分。評獎時卻要把名字公布出來,結果東道主東南大學和中國名校清華大學一定要搶金獎,不能有三個第一名,於是把我的設計排在了銀獎第一個。好的老師和好的學生就能有好的成果,這與學校的牌子毫無關係。只有在中國高考制度下形成的畸形學術體制,才用學校的牌子來衡量學生。為了維護牌子,所謂的名校又會不擇手段搶奪別人的學術成果,一次都輸不起,這是中國教育界特有的亂象。
今年我到美國看髮小時,髮小聽到我大學的經歷很驚訝,這與她在美國學校的印象完全顛覆,問我為什麼這些名師反爾不在清華?我說可能是文革的混亂造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