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巨諜俞強聲出走的前夜。(圖片來源:作者授權使用)
但是,季穎失去了去香港的證件,在她再次去香港的機場,證件被沒收了。
那麼俞強聲是怎麼行走在這條路上的呢?
季穎說她門兒清:「這幫人,全裝的跟憨大狼似的,其實是全把『憨』留在家了,把『狼』都牽出來了,沒個好東西!剛工作還傻乎乎地有點神聖使命感,呆的越久越明白,也就是濛濛小孩吧,就說俞強聲,他內心以前還是善良的,記得咱們學校董大夫去世吧,他也去參加追悼會,看見董大夫的5歲小兒子捧著他媽媽的照片,高大夫一下子老了有十歲,抱著妻子的骨灰,俞強聲都哭出聲了,他受不了。在工作中,他說開始他還有同情心,越幹心越硬,越幹心越狠,那些好聽的全是蒙老百姓的。
有回,我去俞強聲單位接他,趕上,他們審女流氓,我就坐在外面等,只見一會兒功夫,就從審訊室跑出來一個便衣警察,一會兒,又跑出來一個,一個個地捂著嘴,彎著腰,哧哧地壞笑,笑一會兒,又扳起面孔說,『再回去,讓她丫挺的接著說!』那幾個笑成一團,回去的人都收斂笑臉,他們讓那個女流氓說細節呢,越說越下流無恥,反正女流氓不在乎,你說,他們是警察還是流氓?」
「俞哥的工作是跟蹤老外,他說,那些老外賊之哪,外出了,他們的抽屜,櫃子,箱子都拴上細極了的絲線,防著有人翻他們的東西,趁他們不在,反正外交公寓的工作人員都是自己人,他們就進去翻看,美其名曰搜查,有用的東西不知搜到沒有,反正臨了,一定會順點香水、小首飾,奉獻給老婆、情人。這些上邊明鏡似的,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人追究。」
「最要緊的是,隨著俞強聲入門,上級竟然給俞強聲真真假假的大小情報去交給老外,開始是有意給對方一些真的情報,以換取信任,後來也給對方一些假的,俞強聲快樂地驚呼,『假的東西,也能換來真金白銀!』」俞強聲開始闊綽了,季穎更感佩自己的命壯,俞強聲的上級心知肚明,俞強聲自己如魚得水,那是俞強聲的「合理收入」,他玩得心跳,他賺得不可思議,俞強聲此時不會如當初入門時竊喜自己順了瓶巴黎香奈兒香水,他繼續努力工作,不為什麼國家,理想,而是越具爆炸性越得大利,越顯出自己能力。終有一天什麼都可以用錢去交換。
季穎不甘心失去俞強聲,她轉悠在王府井友誼商店和國際俱樂部附近,終於,她看到了最早誘惑利用俞強聲的日本人小林和他的太太,最早公開引誘俞強聲上鉤的就是這對夫婦,季穎過去問小林:「俞強聲在哪?還我丈夫!」小林的老婆驚恐萬狀,「我們不認識你!」季穎說,「扒了皮,我都認識你們。」小林咬著嘴唇,突然,一把拉著他老婆,兩個人飛也似的逃掉。
「我聽說,中國總參、公安部、安全部派了三撥人去追殺俞強聲呢」季穎笑了,要麼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呢,聽說是老俞家在臺灣的人(註:堂叔俞大維,曾任中華民國交通部部長、中華民國國防部部長。堂弟俞揚和,娶中華民國總統蔣經國的女兒蔣孝章為妻)出面,達成協議,俞強聲不再爆料,中共方面不再追殺!季穎後來告訴我,她在美國報紙的一張照片上,看到了俞的側臉;她特別說,她看到香港澳門的中共一些重要臥底、線人堂而皇之地又出頭露面了,以前俞哥告訴過我那些人的真面目,看來他沒有全賣。顯然,俞哥收手了。
當我再次和季穎見面時,她穿著很不入流,人也沒了當年的威風和精氣神,她得知我即將陪文立一起赴美國,說,我給你點錢,你再帶上我們孩子的照片,你幫我找丫挺的。找誰?俞強聲?幹什麼?跟丫挺的要錢,這孩子可是我們倆共同的。
可是,俞強聲剛剛出事當兒,季穎去找過範瑾,說,孩子姓俞,範瑾冷冷地說,今後不要來了,你和這孩子與我們沒有一點關係!
兩股道上跑的車,命運弄人,非跑到一股道上來,難免迎頭相撞,相撞了,作長輩的也不至於這等無情,當然無情可能就是他們共產黨人的本色。
無聊的季穎不再工作,開了一輛小汽車,帶了她的妹妹來找我,偷空,她的妹妹跟我說:「真不怪俞強聲,都怪我姐,較什麼真啊,人家俞強聲人不錯,我親眼看見的,多會兒回家,從一樓就開始高聲喊著往上跑,『季穎!季穎!我回來了!』,別的不說,我們這一家子,人家可沒少幫忙,我倆哥哥,我,我嫂子,我侄女,哪個工作不都是人家幫著調動的?包括我侄女結婚也是強聲幫著介紹,也是個職位不低的幹部家庭,就連我們鄰居、同事什麼自行車被扣,交通事故,這麼些年,但凡求到他,無論大事小情,事無鉅細,甚至連八桿子打不著的我們鄰居、朋友,那人家從、從沒說過一個『不』字,那是過了心的,那是心裏有我們,多年一貫,不容易啊。人家飛黃騰達了,不是也沒跟你分手嗎,什麼愛情,那算什麼,這麼個男人,那些事,你就得忍,哪個男人沒點兒這事,按時給你錢,按時回家,你就裝傻。非鬧騰,這不,為了撇清,我姐也一氣之下跟他把婚離了,然後,誰也看不上,孤家寡人一個!」這時季穎來了,接著對我說,我就不信,你能找,我也能找...滾他的,滾遠遠的!
我說,「哎季穎,別這樣。俞強聲啊,那就是你生命中的高山,你擁有過一座山,看什麼也就都是平地了。」季穎愣住了,三步兩步地去了洗手間,再出來,重重地用手握住我的肩頭,然後一下下地拍我的肩頭,眼裡滿是晶瑩。
強聲,你呢?還記得你的季穎嗎?
(本文有刪節)
作者簡介
本書作者賀信彤女士的丈夫徐文立先生,是中國當代民主運動的先驅,著名的中國政治犯,是中國民主黨的領袖之一。兩次被中共逮捕入獄,共被判28年,服刑16年。2002年聖誕夜直接從監獄流亡至美國。
徐文立先生與賀信彤女士的聯名著作《獄中獄與獄外獄》,講述了他們夫妻二人與女兒瑾,21年離多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他們之所以有這樣跌宕起伏的生活經歷,僅僅因為他們是20世紀70年代末、至21世紀初、中國最著名的政治犯和最著名的政治犯的家屬,也僅僅因為他們生活在中國共產黨統治下的中國大陸。
徐文立先生
徐文立,中國當代民主運動的先驅,著名的中國政治犯,是中國民主黨的領袖之一。(圖片來源:作者授權使用)
徐文立(1943年7月9日-),中國安徽安慶人。1978年北京民主牆運動的參與和組織者,民刊《四五論壇》主編;1998年參與領導28省市全國異議人士創建中國民主黨,任全國聯合總部前主席、現榮譽主席。兩次被中共政府逮捕入獄,共被判28年徒刑,實際服刑16年。1999年獲諾貝爾和平獎提名。1993年和2002年,前後兩次得到美國柯林頓政府和喬治.W.布希政府與各民主國家及國際輿論的特別營救,2002年12月24日聖誕夜直接從監獄流亡至美國,2003年獲美國布朗大學榮譽博士(L.H.D)稱號。2003年至2013年於布朗大學沃森國際研究院任資深研究員,授教9年,現已榮退。
賀信彤女士
賀信彤,1947年10月14日出生於中國北平。據家譜記載,祖上是唐朝賀知章後人。(圖片來源:作者授權使用)
賀信彤,1947年10月14日出生於中國北平。據家譜記載,祖上是唐朝賀知章後人。籍貫浙江。(大哥記憶)
爺爺賀紹章是前清舉人,民國時期曾在山西太原任省工商司法廳廳長,曾在北平監管印製鈔票,之後在教育部工作。「鎮海試館」是當時唯一此類「試館」,後改成「鎮海會館」,位於北平王府井附近的「小甜水井」。賀家長期居於此館。(三姐記憶)
父親賀子謇是爸爸的號,本名在家譜上是賀忠訏,叔叔叫賀忠謨。這是爺爺決定的忠、信,後面排行是孝、友,再傳下去我也不記得了。(小哥記憶)
父親賀子謇早年求學日本早稻田大學,中途被奶奶因爺爺過世招回。之後曾經在商務書館工作;又在《世界日報》報社當記者。蔣介石先生1906-10年東渡日本留學往返期間,在北平就借居我家故居「鎮海會館」,與父親建立了深厚私誼;1945年12月蔣介石宋美齡訪問北平時曾回「會館」探視,由父親接待;宋美齡沒有進院,坐在轎車裡發糖給孩子們,孩子們得以圍觀大美人的總統夫人。另外,父親摯友還有陳佈雷、成舍我、熊十力……。
父親賀子謇,1945年抗戰勝利曾被聘任審判日本戰犯中國法庭翻譯,1948年作為蔣公私友,赴臺灣講學訪友遂未能返回大陸,1953年客死臺灣;賀信彤卻因此背上臺屬包袱,備受歧視和壓抑。
賀信彤所以有曾用名:康彤。
1968年畢業於北京財貿學校。在丈夫二次入獄期間,為了丈夫在獄中和女兒能夠有較好的生活,一面兼數職工作,一面在1987-1989年續本科於北京師範大學。工作於北京商貿學校,任現代會計學講師。
1981年-2002年丈夫徐文立被中共政府迫害兩次身系監獄16年,在守望丈夫和去國留學女兒的二十餘年歲月裏,以家信的形式開始了自己的文學創作。
2002年12月24日聖誕夜應美國布希總統邀請,陪丈夫徐文立從北京監獄直接流亡美國。
系獨立中文筆會作家。
創作年表
‧《徐文立獄中(含賀信彤)家書(1981年—1993年)》,1996年在香港由「民主大學」出版、可能已售罄。
‧《誤了一甲子的航班——隨團漫筆(1-5)等》2007年-2008年發表在香港等報刊、網站。
‧《紅色巨諜俞強聲出走的前夜》因2016年香港政治形勢開始大變,受「銅鑼灣事件」影響,就以《文朗出版社》名義出版,以致無法在香港銷售;電子版由Smashwords公司出版,在亞馬遜上有售。
‧《獄中獄與獄外獄》紙質和電子版均於2021年由臺灣「亞太政治哲學文化有限公司」出版、銷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