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圖片來源: 視頻截圖 港台《鏗鏘說》)
倪匡祖籍浙江鎮海,1935年5月30日出生於上海一個知識份子家庭,父母均為早年國家下大氣力培養起來的精通俄語的高才生。但這並不能說明什麼,事實上,倪匡從小就不喜歡漢字之外的文字,更多地繼承了父母對語言的敏感和凝練表達。
除家境尚好外,小時候的倪匡並沒有表現出過人的天賦。不過,因為沾了父母會說外國話的光,倪匡甚得學校老師的喜愛,常常被破格分入好的班級中。但即便這樣,他的學習成績也從未進過上游,有時候甚至還需要抄旁邊同學的試卷,才能勉強混個及格分。不過小時候的倪匡有個嗜好——喜歡看書。開始看的是《三國演義》、《水滸傳》、《封神演義》、《聊齋誌異》、《紅樓夢》等中國古典名著,後來看英、法、德以及蘇聯的翻譯小說,再往後看起了美國的冷門小說。初時,倪匡對書中人物和故事不得甚解,但「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慢慢地,數個國家百十部經典著作中的異域風情和各類人物,令他眼界大開。多年後,倪匡寫出名堂時,他這樣感慨:「人腦和電腦一樣,都是要先輸入很多材料才會運作。」事實上,少年時的博覽群書,讓倪匡大大受益,為日後的創作找到了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
十六歲半時,倪匡「撞」上了一個改變他人生的機會——之所以說「撞」,是因為有種「歪打正著」的意味。那一年,倪匡剛讀高中,每天耳聞目睹如火如荼的「三反」「五反」運動,心中那股不安分的火苗也慢慢地燒了起來,從此不再好好讀書,而是整天幻想著抓捕不法份子報效國家。有一天,他在街頭閒逛,路過一座橋時,看見石柱上貼著一張佈告,原來是「華東人民革命大學」正在招生。
他掂量下自己,雖然沒滿十八歲,好歹也是中學程度,況且還讀過好多小說,能夠勝任和不法份子面對面較量的差事。於是填表報名、檢查身體、文化考試,一路過關斬將,最後如願被錄取。但進去之後倪匡才發現,「華東人民革命大學」只是一所政治思想訓練學校,訓練三個月後直接送進部隊去協助地方政府搞社會主義建設,壓根就和搜查與抓捕不法份子不沾邊。
倪匡心裏失望至極,但也只好「既來之,則安之」了。畢業後,倪匡隨軍轉戰皖蘇等地,參加治理淮河和建設農場;到了1956年,又遠赴內蒙古墾荒屯田。內蒙古天遠地偏,人煙稀少,環境惡劣,但倪匡沒有叫苦喊累,每天幹勁十足。或許是「天高皇帝遠」的緣故,部隊裡的部分幹部子弟橫行霸道,他們搶奪飯食,還逼迫他人「出讓勞動成果」,加之部隊動不動就召開思想匯報會和自我檢討會,讓年輕氣盛的倪匡感到極度不滿,因而常常牢騷滿腹,有時候還不計後果地跟上級發生激烈的爭執,結果很快就成了批鬥的對象,天天被拉出去遊行示眾。
更加殘酷的是,在漫天飛雪的冬天,倪匡每天都要面對飢餓和寒冷的侵襲。有一陣子,因風雪太大阻斷了道路,運送煤塊的大車遲遲沒能到來,眼看著自己和另外幾名戰友就要被凍死,倪匡就跑出去把小河上的木橋橋板拆下來生火取暖,不想卻因「破壞交通」(這在當時是反革命的大罪)被隔離審查。聽說要判刑十年,倪匡慌了,偷了一匹馬連夜逃了出來,咬牙扒上一列火車來到了大連,而後混上一艘客輪繼續南逃,一路上靠吃老鼠、螞蟻、棉花和垃圾桶裡的剩飯充飢,最終於1957年7月偷渡到了香港。就這樣,一個原本根紅苗正的合法公民,從此成了「負罪潛逃的案犯」。
站在香港街頭,倪匡舉目無親。為了生存,他進入一家染廠做雜工,但收入甚少,一天只有兩塊半工錢,就這還得讓工頭抽去一部分。為了增加收入,倪匡開始動腦筋。在看到報紙上刊登的那些小說後,他自信自己也寫得出來,而且能寫得更好,遂動起了投稿的心思來。
有人說,一個作家最初的創作,多半跟他曾經或者正在經歷的人生際遇有著很大的關聯,這話用在倪匡身上最合適不過了。夜裡,倪匡趴在地鋪上開始構思小說《活埋》。當時二十二歲的他,不知天高地厚地涉足土改題材,講述了土改時一個地主婆抱著自己的孫子被活埋的故事。場景雖小,但類似「土埋過胸口時,奶奶拍著孫子說,一會就好了,不悶了」之類的語言,卻讓人讀來甚感壓抑和難過,絕對想不到這樣的文字竟然出自一個年輕人之手。作品在《工商日報》發表後,好評如潮,就連倪匡自己都沒有想到,這篇花了一個下午寫出來的小說,竟然賺得了九十元的稿費,比一個月的工資還高!這讓他欣喜不已——原來在香港是可以靠寫稿來養活自己的。很快,倪匡又寫出了散文《石縫中》和以蒙古草原為背景的長篇小說《呼倫池的微波》,投給《真報》和《新聞天地》後,不但拿到了豐厚的稿費,還在香港市民之間掀起了一股討論大陸文化的熱潮。從此,倪匡不再做雜工,專心寫起稿來。
誰能想到,一次為生活所迫的不得已轉行,卻令倪匡峰迴路轉,從此走上了創作之路,並很快就在香港站穩了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