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12月21日,西安進行核酸檢測(圖片來源:STR/AFP/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2年1月8日訊】八個月大的胎兒,心跳已經很明顯。2022年1月1日晚上22時,血泊中的母親應能感知到腹中胎兒停止了悸動。
這一晚的西安零下6度,風乾燥而凜烈,這位母親因核酸證明過了四個小時被阻攔入院,只得坐在院外椅子上苦熬,血順著椅子和褲子淌了一地,大出血,流產。晚了四個小時的一張紙,讓一個小生命沒了。
沒別的,我只是想重複一下這個大家都知道的故事。我始終認為,重複哀傷的故事能讓自己慶幸還苟活著。
或者還有能力去憎惡一些必須憎惡的東西。憎惡所必須憎惡,是目前的我所剩無幾還能保持的美德。
我還想重複另一個故事:「太陽花花花」的父親午飯後心絞痛,打了120、110都沒用,哀求各種醫院都不接收,冷漠而倨傲,因為他們來自中風險地區。老父親在痛苦中煎熬了八個小時,直至晚上22時多才送進一家醫院……可是,人已經走了。
六個月前,我母親也是因為心梗走的。我知道那種煎熬。
孟子的「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說的是和人建立相互親愛的關係。可是我們這個仁義的地方卻常常暴露出冷酷雞賊。黃碼如猶太人衣服上的黃色六角星,你黃碼你就是壞人。可是按中國古代律法,犯婦懷孕也得等生下小孩才能服刑。《晉書.刑法志》載,毋丘儉因為聲討景帝,其孫媳毋丘芝本應連坐處死,因其已經懷孕,並不執行,最後景帝竟赦免了死刑。戰國時李悝在《法經》規定:六十歲以上老人犯罪當從輕處罰。《大明律》規定:七十歲老人犯罪,交贖金後獲得赦免。
血泊中的母親和絞痛至死的父親有什麼罪過,來自中風險地區?核酸證明過期了四個小時?他們真正的罪過,是沒能出身於尚樸路23號。
有時候悲劇足夠荒誕,就會產生喜劇感。我看到有人竟說其實孕婦也有責任。怪她血量不足嗎?為什麼不怪胎兒性子太急呢?最新帶出的風向是,這是一家股份制私立醫院。看,果然是萬惡的資本力量滲透進來害死了孩子。至於那些病人先找了公立醫院拒收,防疫期間執行的均是公立化管理原則,這些並不重要。
又曝出一個李姓男子胸痛連找三家公立醫院拒收導致死亡了。
別用「工作作風簡單粗暴」「一刀切」來美化這些壞逼,「一刀切」正確的打開模式難道不應該是管特麼什麼中風險地區,醫院必須一刀切以拯救生命為最高使命嗎?真正的「工作作風簡單粗暴」,哪怕學學蒙古大夫也好啊:閃開,給老子盆熱水,我得先把孩子生下來!
在這個巨大的俑坑裡,凡手握權力(哪怕是門衛)的都把自己當衙門,否則把那個孕婦換成市長兒媳、老人換書記老丈人試試,他們的舌頭能從領導的菊花深深舔進十二指腸。
出去買饅頭充飢的小夥被辱罵毆打,那些巡防人員不是工作簡單粗暴,他們跟U型鎖蔡洋一樣並不是愛國熱血上頭,而是內心天生就充滿森森惡意。這個世界上有一類獸人,只要時機合適它們就蠢蠢上街。所謂的上級通知,只是方便給內心下達一個施暴的准行證。
勞倫斯.里斯在《奧斯維辛:一部歷史》裡說:「一個獸人與牲人的世界,平時獸人能得到秘密掩飾,他們看上去是平和的好人,是慈愛的父親,可是到了特定環境,在宏大理由允許下,他們便把人類當成牲人並實施一系列的圍捕和屠殺,他們揣摩上意,邀功爭寵,對猶太人寧肯錯殺,絕不放過。」
阿倫特總結得更精闢:惡,就是把人變成多餘。
大家都看過一個翻柵欄買食物的小夥被逼當眾念檢討錄的視頻,巡防人員們一臉興奮得出水,我注意到為首的小頭目氣沉丹田模仿著播音腔,宣判著小夥的罪行,即使戴著口罩我也看得出他爆表的正義,我好怕他噴薄的正義一不小心就把口罩撐破了,就露出王秋赦的嘴臉。他熟練掌握了羞辱法,準確走位,節奏合理,始終讓自己處於男一、審判者、高光位置。演得不錯,來,刷個跑車、刷個火箭。
他唯一忘了這麼近距離,檢討的小夥戴著口罩唾沫星子也會飛濺出來,萬一是陽性呢。所以這不是防疫大局觀,其實是大菊觀。他好想領導能在工作群看到這視頻,第二天拍著他的肩膀誇一句:小王不錯啊,深入領會防控精神,敢於向不良行為亮劍。
《審死官》裡,周星馳說:娘子,對面那一票是什麼人?官哪,真了不起啊,哈哈哈。
花了很長時間才想明白「社會面清零」這個病句,做不到醫學意義的清零,畢竟太反科學了,但可以做到社會學意義的清零,社會得有面子,就「社會面清零」。郭德綱看過《能改齋漫錄》宋真宗和馬知節的對話:那天,宋真宗站在城頭下俯瞰感慨萬千,他說:你們看這東京汴梁繁華似錦,百姓豐富衣足食、穿著體面,這都是眾愛卿輔佐有功啊,啊哈哈哈。
馬知節上前說:臥槽,那是因為窮人都被趕走了。
長安沒有敢進忠言的馬知節,只有敢於挑戰科學的馬屁精,他們讓成千上萬民眾遷到幾百里外,並不關心交叉感染。
眼不見為淨。腦無知為淨身。
賈平凹在《廢都》裡有一個金句:睡在哪裡都是睡在夜裡。不拿來洗地可惜了。流離失所的長安人民可以這樣鼓舞自己:睡在哪裡,都是睡在祖國的夜裡。
西安並不是一座巨大的城市,而是一座巨大的俑坑,它並不擁有現代都市的文明體系,但擁有等級森然的官場和人際關係,人們層層疊疊、各跟其陣、鐵桶狀進行互利,以及互害。常有人批評山東酒文化,呵,你去陝西試一個。有一篇西安這些年上熱搜的奇葩事兒,環衛工人因太冷烤火被辭退;洛陽警察幫捉賊反被西安警察關押,衣服都被抓破了;女大學生在公交上遭猥褻,西安警方回應是男的褲腰帶壞了拉鏈開了;一司機猝死仍被貼罰單……理解這一點就理解西安了。
在這裡,向絕大多數善良勇敢的西安人民致敬。但蟲且們除外。它們翻來覆去只有一個標配版:「抗疫就是戰爭狀態,即使有這樣或那樣的不足,但你得看到付出的艱辛,別給外國遞刀子了」。我當然看得到防疫人員付出的艱辛,可戰爭狀態是個筐,套到自己時才心裏慌……你看,那個辱罵方方「老逼」「用過的衛生巾」的蛆終於報應了,我發自內心的開心。他不應叫「阻擊手」(該文盲不知道應為「狙擊手」),他可以改名叫「蛆擊手」。
世界上本沒有髒話,自從有了你,便有了髒話。這些髒話將使用在包括而不限於敲鑼女、西安作協主席吳克敬、以及反咬被外界利用的衛生巾女,以及那些只要你批評政府就叫囂你給外國遞刀子的蟲且,別總「遞刀子、遞刀子」,搞得西安跟菜刀鋪似的。
從武漢到南京到哈爾濱到揚州到瑞麗到西安,經歷了這麼多悲劇,我覺得最大的悲劇不僅是善良的人們習慣淡忘悲劇,而是他們精緻地知道該怎樣表達悲傷,熟練地迴避悲劇的根源,他們深知怎樣圍觀的姿勢才既顯得人性又更安全。究其實質,他們跟已被他們唾棄的於丹、余秋雨沒多少差別。促使我寫下這篇的原因,是昨天中午在我的讀者群裡看到有人流下廉價的眼淚後,已經在懷念武漢了,說「比起西安,武漢還做得不錯,至少可以有洗乾淨的垃圾車幫著運肉,武漢怎麼也是個中等生了吧」。比起連菜都吃不到的西安,這說法很有迷惑性,表面上看去不錯,可是你忘了那個女孩追著靈車喊「媽媽,你不要走,你不要扔下我」;忘了那個6歲男孩陪伴死去多日的爺爺,只是以餅乾度日;忘了一個感染新冠的中年男子十幾天回不去家也進不了醫院,只能在大街上游蕩;忘了十七歲的腦癱兒因多日無人照顧孤獨地死在家中;忘了那90歲老娘為64歲兒子花了五天五夜才佔到病床,然而兒子仍感染去世……
凌晨看到我的朋友王五四發的朋友圈:他們並不關心為何苦難,感動過後,告訴自己珍惜眼前大好時光,不要過得跟那些人一樣,這些人連事後勸小姐從良的人都不如,人家至少還付費這種人只為白嫖,只想通過消費他人苦難獲得廉價的高潮。
當然,為了表達正能量,我們必須指出:美國滿大街都是死人,再這樣日感染一百萬,已經快滅國了。
我不知道惡與蠢哪個先來。我只覺得韭和匪長得很像,只要你給韭關在牆裡,它就呈現出匪性。可見愚蠢本身有多邪惡。這種情況下,你有什麼資格調侃四位大媽跪在菜前感謝政府感謝黨。
心理學上有個概念:一個人知識不足會因其獲取信息片面單一,更容易產生優越感,其認知偏差導致無法看到自己的愚蠢,反而對自己充滿信心,這叫達克效應。你很難改變這種大腦頑疾,也許可以用達克寧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