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州地鐵5號線沙口站擺滿祭奠的鮮花(圖片來源:STR/AFP via Getty Images)
【看中國2021年7月30日訊】1
暴雨之後的第三天,我回到了鄭州。這也是大暴雨後鄭州第一個晴天。騎車經過一個馬路小市場時,我發現幾乎所有的商戶都坐在門外忙活。晾晒花椒,拆開泡軟的紙殼箱,刷洗一堆堆正在生鏽的螺絲釘,打赤膊的男人用吹風機烘乾電摩托的機箱,兩個女人對著大盆,一瓶一瓶清洗易拉罐飲料上的污泥。
洪水突襲了這座城市。積水第二天中午就飛快地消退了,也捲走了馬路下的泥土——每隔兩三個路口,就能看到一處塌陷,洞口只剩下薄薄一層柏油皮,巨洞大得能吞下一臺汽車。市民習慣了交通被反覆攔截,走在人行道上,要小心地磚時不時也是塌的。
暴雨過後地面塌陷(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越是生活區,暴雨的痕跡越多。在那種八九十年代的老小區裡,人們幾乎把所有的家當都拿出來晒了。地毯、沙發、紙殼子、賬本、合同、孩子的兒童畫、棉睡衣、厚呢子大衣,整個家庭生活都攤在外面。
被淹的商品(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有個小區格外奇異,到處都掛著巨大的白色布片,像枕套一樣。等快看到一百張時,我正好走到了布片的來源,一個五十多歲的大姐正在一張一張往回收。她揭開地上的白布片,我終於從形狀認出來,這是成人紙尿褲。大姐的母親八十多歲,癱在床上,「跟植物人差不多」。放在地下室的紙尿褲全被水泡了,晾了兩天,但很明顯,已經全報廢了。
「棉花都爛了。」大姐說,「少買了也不中,曬乾了也不中。」
她笑話自己白忙兩天,但還能怎麼辦呢?雪白的、全新的、為老母親囤積的紙尿褲,一張均價2塊多,就算徒勞也試一試吧。
晾晒紙尿褲(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另一個奇觀是二環支路上的「韓氏伊人」女褲店。這家店如今是街上一景,門口高高低低挂的全是牛仔褲。幾千條褲子掛在14個架子和三棵行道樹的晾衣繩上,褲子們深深淺淺,一片藍色的海洋,一摸全是濕的。
第三次路過時,我去找了店舖的老闆。老張和老盧兩口子每天都在海洋的正中央,吭哧吭哧地拆褲子、洗褲子。暴雨一週後,街區傍晚剛剛來了電,隔壁理髮店借了他們洗衣機,手洗到第六天,現在終於可以甩干了。
7月20號下暴雨那天,老張壓根沒出門,老盧去了新鄭,留下他自己在家。老張給窗戶抹膩子,抿著抿著再一看,外面水怎麼那麼大了?隔壁店夥計打來電話,說街上發大水,「還差四指就到你屋裡了!」老張扔下膩子急急忙忙開車往外跑,趕到附近的下穿隧道,看到樹梢露在水面上,人根本過不去。
老張的店只有8平米,專賣女款牛仔褲。「中國女褲看鄭州,鄭州女褲看二七」,他從西四環的工廠拉來斷碼牛仔褲,層層疊疊地堆在小門臉裡。兩口子自家買賣,老闆娘老盧說,她從來不記數,房間裡到底堆了多少條牛仔褲,誰也說不清,「大概有個萬八千的」。
那天晚上,老張把車撂在高架橋上,淌著齊大腿根的水,夜裡十點才回到店裡。一開門,水漬有半米高,所有牛仔褲全泡了,就連掛在牆上的樣品褲腿也濕了一半。整條街都停了電,牆上的報警器也熄火了。老張躺在尼龍布的躺椅上,守著牛仔褲們挨了一夜。半夜一點多,他看到有手電筒筒在街上晃來晃去,兩個男人在對面超市門口轉悠,他怕是賊,隔著一條街的水過不去,就打了個口哨,喊了兩聲「誰啊!」此外也沒敢再吭氣。
黑暗裡,屋裡的水還有一乍高,泡著全新的牛仔布料,一股子窨井的臭味。
老盧是第二天一早趕回來的。從進門開始,兩口子就像陀螺一樣沒停下來過。搬啊,洗啊,揉啊,晒啊,從花店借的大桶,從理髮店接的水,一桶一桶往外拎。老張57歲,老盧45歲,從早上睜眼一直手洗到夜裡,連著洗了5天,腳都快泡爛了。後院有老太太能幫工,開價一天一百。老盧捨不得:一條褲子就掙十來塊,我再給她一百?本來就賠錢,自己干吧。
原價65、85、100、120的牛仔褲,現在洗完統統65。有人講價:水災都泡過了,咋還不便宜?
「咋便宜啊,白給你得了。」老盧的腰快直不起來了。她叨咕,恨不得把人給弄死得了,還咋便宜?
晾晒牛仔褲(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第一天洗的衣服,遇到下雨,摞著抱回屋裡,隔了幾天拿出來,全都發霉了。兩口子決定夜裡不回家了,褲子都晾在門外,人睡在車裡,一個盯前半夜,一個盯後半夜。
「百變不離吃,每天都有人買,但服裝可不一樣。」老張讓我去問問服裝界,就算是北京上海,一句話說透,三伏天就是淡季。七八月份實體小店本來就慘淡,有時幾天都不開張。平時就只有50多歲的女性來逛店,現在有了短視頻賣貨,連這些顧客都越來越少了。
濕褲子挂出去後,來逛的人意外地多了。原本城管管得嚴,門口挂一條褲子都不允許,大前天來了三個城管,站在濕噠噠的褲子堆中不知道說什麼好,晾吧晾吧,他們最後說,這幾天允許你們晾。路過的人都停下來拍照,一天下來倒能賣出十幾條。
拍照的來了,拍短視頻的人也來了,連拍寵物的也改拍牛仔褲了。中午有個男人過來,在門口拿著自拍桿直播:「家人們點點關注啊,支持一下我們受災的小店!」男人操著大嗓門走來走去,直播了一中午,幫忙賣掉了兩條褲子,自己漲了小一千粉絲。
都是賠本賣出去的,老張說,你算吧,一條褲子賠幾十塊,十條褲子幾百塊,一百條褲子幾千塊,一千條褲子幾萬塊,你算吧。
兩口子的嗓子都啞了。老張是喊的,週一早上5點多,天似亮不亮,聽到有灑水車過來,老張跳起來跑到路邊,掄著抹布喊著讓車停下。
灑水車沒停,水噴在路面,勁兒很大,濺起路邊的淤泥,一整條繩子的褲子全給呲上了小黑點。老張攆過去截住車頭,跟司機嗆了幾句,直接打了110。
「俺老婆都幾十歲的人,辛辛苦苦弄幾天,你一下給我呲成這樣,你連聲道歉啥也不說?」老張氣壞了。
「不是老兄,俺這聲音大,聽不見。」司機辯解。
「我拿著毛巾給你擺,你還看不見嗎?」老張又喊起來。
最終還是和解了。二人當著警察的面握手言和,也沒賠錢。老張講道理:「你們是城市的美容師,但是我們作為城市的公民,我在保護自己的財產不受損失。」吵完這一架,他發現自己嗓子全啞了。
老盧的嗓子是累的。暴雨過了一週,晚上十點,肥皂扔在地上,門口還堆著三四百條褲子沒洗完。有年輕女孩翻看貨架,我提醒老盧去接待一下,老盧不想站起來了。她說:「小姑娘一般不咋買,愛看什麼看什麼吧。」
老盧不熟悉年輕人,她不會上網賣貨,也不知道眼前奇異的場景值得放上網。她覺得上網都需要找人推廣,推廣都要花大錢。賣褲子遇到退貨,加上運費,最後肯定是賠的。
她昨天洗著洗著,大哭了一場,嗓子壞掉了。老盧說,你拍照,把我這個門頭好好照照。老盧說,今晚還得洗,不洗全臭了。
2
在鄭州大學第一附屬醫院的門診大廳裡,我跟黃超碰頭。他一身便裝,正打算下午回家睡覺,他是我幾天來遇到唯一清閑的人。
黃超三十出頭,是個主治醫師,平時盯著四五十張病床,這兩天一覺睡到自然醒,手上一個病人都沒有。
大暴雨那天,他所在的鄭大一附院河醫院區,下午5點左右突然開始停電。黃超起初沒當回事。這是河南最大的醫院,停電也停不了太久,沒想到很快水也停了,手機信號消失了,最要命的是,電梯也停了。
2層的手術室打來電話,請樓上十幾層的醫生下來抬病人。
黃超感覺匪夷所思,開玩笑,醫院怎麼會有這種事情,讓醫生徒手抬病人?再說病房裡有100多個病人,我們醫生走了患者怎麼辦?
先是年輕的研究生、進修生去幫忙,很快黃超也不得不下去了。沒有擔架,是拎著轉移床的手術床墊,一個人用手機燈光照著路,後面四個人一起把病人抬上樓。暑期是醫院的高峰期,河醫院區每天至少有800到1000臺手術。趕在樓梯間變擁擠之前,黃超所在科室的七八臺手術病人全轉運完了。
麻煩才剛剛開始。夜裡十點,竟然有5個住院的病人不在床上,他們做CT、做穿刺、會診,都在不同的樓層,電話完全聯繫不上,黃超和4個醫生一起出發下樓去找病人。
醫生們拿著賣菜那種大喇叭,和老師上課用的小蜜蜂,一邊走一邊喊病人的名字。醫院沒有電,整個走廊上人山人海,小孩在哭,手術病人被抬著匆匆經過,一片嘈雜。黃超一路往下走,到了二樓才發現,身邊不知不覺竟只剩下一個同事了。再往一樓走,積水已經快到腰了。沒有風,看不清楚路,窗外還在下暴雨,眼前波浪翻滾,就像在海邊一樣。
當晚5個病人找到了4個,餘下一個始終找不到,凌晨一點才終於有了音信。那是個50多歲的男性,跟愛人一起去隔壁樓拍CT,被困在裡面了。
夜裡所有醫生都沒走,分吃了櫃子裡的餅乾,只有一瓶礦泉水。黃超說,你說讓誰喝?誰也沒喝。
第二天早上五點,搬運又開始了。教授們淌水帶回來椒麻雞和40個包子,讓大家趕緊吃飽了幹活兒,接力帶回來的10箱水,包裝上全是泥。醫生們又跑到樓下搬鹽水和葡萄糖,給不能吃飯的病人輸液。
更大的轉運開始了。整個河東院區的病人要緊急轉院到20公里外的鄭東院區。樓梯很快擠得動彈不得,要排隊一邊上一邊下。黃超震驚地看到一群男家屬把幾個床單系成一個圓形,讓他們的媽媽坐在最中間,幾個人扛著這個圓,靈巧地往下抬。
他的新任務是去搶救護車,穿著白大褂站在路口,看見急救車就往上衝。自家醫院的車早就不夠用了,出門前科室湊了一圈現金,領導說,遇到社會上的救護車,人家要多少就給多少。
可黃超始終攔不到車。醫院裡最潑辣的護士長們都擠在前排,根本不讓他往前靠,好不容易攔到一臺,對方說,不要錢,但得拉危重病人,這是政治任務。
最後只能開私家車出門。黃超開了同事的SUV,輕症患者跟家屬擠在後排,如果拉重症病人,就把副駕放倒躺著。下午四點多,黃超開始一趟一趟往東院區送病人。
這20公里每分鐘都是精神高度緊張,手機沒有信號,黃超只能緊盯著每個指示牌。有一趟,在單行道遇到鄭大一的救護車,黃超死死地跟著它往前開,後面有一輛空救護車,以為他是社會車輛,不停地往前逼,按喇叭,拉警報,讓黃超讓路。
「我沒法給他讓對不對?讓了之後,我怕前面的車跟丟了。」黃超一點沒讓。他心裏想,愛氣就氣吧,我車上的病人比你的還多。
夜裡十二點,所有的病人都轉運完,河醫院區整棟樓清空,鎖門。黃超終於能回家了。夜裡到了小區,他先去看一眼地下車庫,發現沒什麼積水,放了心。樓裡停電,他爬了16樓,凌晨兩點跨進家門時,兩條腿全在發抖。身上已經濕了干,干了濕,臭得不行。
躺在自己的床上,黃超屬於自己的情緒才緩過來。妻子孩子在外省過暑假,家裡只有他一個人,他翻來覆去睡不著,盤算手頭的患者們,「就覺得病人們真是慘。ICU的病人會不會有問題?轉運裡有沒有意外?提前出院的病人如果找不到地方住,會不會流落街頭?這批病人如果在外面有什麼事,我們怎麼負責任?」黃超回想這打仗一樣的40多個小時,忍不住哭了。
過去五年,黃超過著早7晚12的生活,每週只有週六日休息兩個下午。清早一上班就跟著教授去查床,接著跟病人家屬談話,每次談話都是十幾人的長隊輪著坐。暴雨之前,有幾天都是凌晨三點才回家,進門永遠是「好累」,說不上兩句話就睡著了。
妻子離家前,帶孩子把存不住的食物都吃完了,沒給黃超留什麼東西。第二天黃超休息,醒來後煮了15個雞蛋,一天再沒出門。
鄭東院區的同事接手了黃超的病人們。他去查了一次房,把留下的幾個病人挨個聊了一遍,2個半小時就結束了,以往只有春節時他才會這麼輕鬆。
暴雨後第五天,黃超回到自己的病房裡。保潔隊都在忙著清淤泥,醫生護士們在給病房做大清掃,洗被子、換窗簾。黃超在家裡從來不幹活兒,現在也蘸著84消毒液拖地。暴雨那一夜,100多個病人住在這一層,加上家屬四五百口子人,沒有水沒有電,廁所不能沖,混著雨水的潮濕,病房裡始終瀰漫著難以形容的臭味。
下班時,黃超特別想吃點正常的飯菜。鄭州恢復得比他想像中快,暴雨一週後,飯店、水果店幾乎都在正常營業。他買了香蕉和蘋果,開車路過院門口的餃子館時,黃超停了下來。
他想起最近全城拖運水浸車,路邊停車不貼條,黃超趕緊把車停到街邊,坐進去點了一大盤茴香豬肉餡餃子,想了想,又加了兩個東北醬大骨頭。
3
氣溫繼續升高,我在街上常常會聞到垃圾發酵的酸臭,每條街都有大堆露天的洪水垃圾,現在得用鏟車連夜裝運,氣味越發濃烈了。
一位汽修店的老闆說,在鄭州干了十幾年,修過的所有水浸車不如這一禮拜多。他的店舖堆滿了泡水車,每一個能拆的零件都正在太陽下暴晒。大雨當天,一臺剛修好的汽車在他廠裡被泡了,他等著客戶回來,討論自己該賠多少錢。
泡水後的汽車(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一位本地保險公司的員工發給我一張理賠建議:進水漫到座椅以上,就是三級毀損;漫過鑰匙孔,就是四級;漫過方向盤,五級。
「知會:高端車達到三級
一般車達到四級就不要拖車了
可以聯繫查勘人員走報廢
按照車損保額進行賠償!
以免增加不必要的費用
請牢記:不要自己啟動車子!」
她說,車損險這次賠慘了,再加上農險、家宅險,今年所有鄭州保險業的人,都不用惦記拿績效了。
一家叫「野狗商店」的獨立書店,損失最嚴重的是寄賣的藝術品,水泡了一夜,連背板都生了黴菌,黑膠唱片上大師的簽名也全被水泡壞了。店主送了我幾份自己做的報紙「壹頁鄭州」,幾天後我拆開塑封,報紙已經徹底黏成一張紙板,完全撕不開了。
馬路上轟鳴抽水的水管漸漸減少,從外地來的消防車、救援車、拖車、軍車的數量也很快下降。第一天我看到的馬路巨洞,第四天已經填平,馬上能走人了。
還有很多痕跡,像釘子一樣嵌在生活裡,可能永遠拔不出來了。
暴雨後第五天,在地鐵5號線的海灘寺站,我看到當時仍在尋找丈夫的白晶,她的愛人鄒德強從上海來鄭州出差,在5號線地鐵裡被水沖走。中午十二點,鄭州氣溫超過了33攝氏度,她和家人坐在地鐵口的陰影裡,幾個女人一言不發。
祭奠的花束(圖片來源:作者提供)
全城的地鐵都在停運,馬路上已經恢復了交通,行人在烈日下匆匆趕路。有人牽著一條雪白的薩摩耶從面前經過,市民的生活似乎已經回到了軌道。大家沒留意到身邊的白晶。白晶看起來疲累,沒有表情,路人不知道這個女人的生活還牢牢釘死在週一那個夜晚。
有消息說海灘寺站的水上午會抽乾,當天應該能找到鄒德強。「當天」二字,落到此時這個街角,時間是以秒計算的,一秒一秒地往前走,人不能以秒為單位展示痛苦,這會把人熬干。
卷帘門打開,一群年輕人從地鐵站裡面出來,白晶立刻起身,發現只是員工交接班。
有地鐵單位的男人過來溝通,低聲說了什麼,激怒了白晶,幾個親屬一起高喊著讓他趕緊離開。男人悻悻地走了。
「鄒德強你在哪啊!」白晶突然大哭起來,臉漲得通紅,女人們摟住她,不出聲地流眼淚。
旁邊的男記者說,幾天來他第一次看到白晶情緒崩潰。他們跟著白晶奔波在地鐵口、地鐵公司,看到她接電話永遠說「你好」「謝謝」「您」。
「她為什麼要說那麼多‘您’呢?對方其實不值得用‘您’。」一個年輕的女記者嘆氣。
7月26日,暴雨後第六天,通過DNA比對,鄒德強正式確認遇難。
當天大家的注意力在一公里外的沙口路地鐵站。除了失聯的鄒德強、沙濤(後確認遇難),有12人在暴雨裡的5號線中喪生,家屬們抱著遺像,這天上午在地鐵口做了簡單的祭奠。幾天來,沙口路地鐵站都有市民送來花束。因為C口繼續施工,從這天上午開始,地鐵B1口的花束持續變多。
附近一家花店的老闆說,前幾天就有人陸續來買花,每天都有十幾束。有一個女孩專門買了兩束,她在沙口路附近上班,當天差一點就要乘坐那班地鐵。
B1口的花束很快把台階蓋滿,送來的鮮花開始向外蔓延。夜裡九點半,一位配送員小哥擰開一瓶酒,澆在地面上。第二天這裡的花越送越多,延伸出幾十米,變成了一條鮮花的河流。
記者們當天收到微信,是白晶一一跟大家告知丈夫遇難結果。習慣於立刻瓦解的工作關係,很多記者沒想到會收到白晶的告知,這是各種災難事故中極為罕見的體面。大家說,她太禮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