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哥(示意圖/非本文人物/圖片來源:Pixabay)
【看中國2021年6月12日訊】每一個背井離鄉飄洋過海的華人,都有或多或少道不盡的甜酸苦辣。一名署名為「猛哥」的網民,講述了他的一位多年好友「加菲」的故事。據猛哥介紹,加菲之前在中國長期供職於媒體,兩年前和太太攜一雙兒女移居加拿大後,因為英文不好,只好做起外賣員……卻活得從容快樂。
猛哥在文章開頭寫到,加菲除了會寫文章,沒任何技能,英語還很糟糕。對於好友為何選擇移民,猛哥表示更多的是不解。
加菲告訴他:「為了兒女不在焦慮中長大,也讓自己下半輩子不再焦慮。」那時,猛哥其實不大懂這話的深刻含義直到自己已為人父,才深有感悟。儘管孩子還小,但每天接觸到的消息幾乎都與雞娃有關:學區房、課外輔導……焦慮就這麼傳染和鬱積。像瘟疫一樣。沒有強大的內心很難抵禦。
再反觀加菲當了外賣員後的朋友圈,令人艷羨。打雪仗、草地騎車、海灘戲耍、森林探險……大人和小孩都樂呵呵,那種快樂是掩藏不住的真。過去從未在他們一家人臉上見過。
更難得的是,加菲本人心態已經完全平和,從容地兼職送外賣……
以下是加菲的自述:
出國後我為什麼選擇去送餐?
2020年6月,我帶著妻子和兩個孩子飛躍西伯利亞和阿拉斯加,來到大西洋邊上的哈利法克斯。當時的大概想法是,妻子去讀兩年書,兩個娃上當地小學,我則陪讀、帶娃以及學習英語。
剛到哈法前半年,忙著安頓,一切都要重頭來過。租房、考駕照、買車三件大事搞定後,基本就開始下雪了。
那陣子,平日無聊,除了做飯、帶娃就是跟華人朋友一起吃吃喝喝。每天睡到自然醒,對著紛紛揚揚的大雪發呆,初步實現了躺平的夢想。
可惜長久躺平終究是不可能的。和這幾年來加拿大的朋友交流,大家一直認為:沒有一份穩定的收入,再好的風景也無心欣賞。
我所在的哈利法克斯,由於申請楓葉卡門檻低,這兩年中國留學生和新移民蜂擁而入,40萬人口的彈丸之地據說有近2萬中國人。
但是,來了之後很快發現,哈利法克斯就業機會比較少。特別在前後幾波疫情衝擊之下,整座城市分階段「封城」,工作更難找。
於是,新來哈法的中國朋友們各顯神通。英語好的,照舊做回會計、工程師、市場營銷、中小學老師的老本行;英語不大好的,則只能先去幹「累脖工」(英文Labor的音譯,意為體力勞動)。
今年中國新年前後,和華人朋友們聚餐。那時突然得到一個消息,深受觸動:去年一起登陸哈法的一個朋友,去快遞公司搬貨去了,而且是夜班,從凌晨2點干到凌晨7點,一個人負責卸完兩大車廂的貨物,早上還要趕回家送孩子上學。
見面時,我問他:怕不怕國內的朋友說閒話?夜班日夜顛倒撐得住嗎?
朋友笑笑:夜班習慣就好了,也有西人年輕小夥和高大威猛的印度錫克小夥一起干。
怕別人說個啥?只要你自己看得起自己
最後,他說了句:怕別人說個啥?只要你自己看得起自己。
中國新年過後,我報的英語班陸續開始上課,但每天可以三五個小時做些兼職。陸續投了一些簡歷,都石沉大海。恰巧,一個在送餐的朋友告訴我,本地華人送餐平臺在招司機,去不去?
我的第一反應是拒絕。在國內,親眼看到過一些送餐員的境遇:午餐高峰時期,氣喘吁吁擠進電梯,又在電話裡對催餐的客人一個勁道歉,還經常被保安刁難不能坐客梯。
但是,很快我在一次逛Costco時意識到,由於有一陣子沒有收入,連要不要多買一盒7加元的葡萄都沒底氣。
那一刻,想著加拿大總理特魯多年輕時做過酒吧保安和單板滑雪教練,我喜歡的重金屬搖滾樂隊Linkin Park主唱Chester也在漢堡王糊過口,一咬牙:豁出去了,干!
事實證明,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有點事做總比枯坐在家裡強,而且以前做慣了腦力勞動,送餐則走遍了城市的每一個角度,走進一個充滿煙火氣和江湖氣的新領域,突然有了「血管裡流的是血」的充實暢快感。
最重要的是,在加美多元包容的文化氛圍內,服務業真心受到尊重,大部分時間都不會遇到一張冷漠的臉孔;而且,有一陣子家裡娃起床笫一件事就是數我昨天賺了多少硬幣,讓我愈發堅定自己的判斷:父母是孩子最好的榜樣,要以身作則,讓孩子明白自食其力的重要性。
也苦也累,但沒遇到過異樣的目光
今年三月上旬,哈法的氣溫還在零度徘徊,我開始正式上崗送餐。起初甚至有點小興奮,畢竟加拿大冬天漫長,我住在郊區人煙稀少,天寒地凍之時甚至連遛狗的人都見不到一個,在家裡憋壞了。
人畢竟是群居動物,需要社交。作為送餐員,每天駕車「自由馳騁的城市的大街小巷」,終於有了點煙火氣,每天開車看看街上的人流,再跟送餐員朋友吹吹水,心情愉悅。
這里特別說明一下,跟國內開電動自行車送餐不同,加拿大和美國送餐主要是開車。特別在加拿大,每年有四五個月的冰雪天氣,路上積雪結冰,騎電動車分分鐘要出事;此外這邊送餐動輒來回一二十公里,經常要過橋和爬坡,電動車實在太慢。
當然,哪一行都有自己的心酸之處。以哈利法克斯為例,三月四月還經常下雪下凍雨,送餐在戶外多,寒風真如刀子刮在臉上;更麻煩的是,由於連續開車,下雪天裝了雪胎的車輛也會出現側滑,我和另兩個送餐的華人朋友都遇到過差點剎不住車的危險。
送餐往往午餐和晚餐最忙,飯點經常吃不上飯,有時餓得頭昏眼花。剛開始,我很不適應。每天持續開車5到10小時之後,腰椎痛得站不穩,甚至精神恍惚;晚上視線不好,一邊踩油門,一邊又要時刻警惕亂穿馬路的行人,精神一直緊繃。
於是乎,在送餐的第一個月,我甚至做夢一晚上都在開車遊蕩,在城市四處送外賣。
咬牙堅持,對自己說: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老子也算一條好漢。
累歸累,欣慰的是在加拿大做服務業基本沒遇到過異樣的目光。哈利法克斯有數十家中餐廳和韓餐廳,等餐的時候經常跟老闆聊聊天。在異國他鄉開餐廳打拼的人深知服務業不易,對送餐員自己買餐基本只收成本價,還經常額外送一杯飲料。
點餐的客人,以華人移民和留學生居多,也有部分西人。總體而言,沒受過什麼冷眼,客人收到餐後大多會友好道謝。恐怕在異國他鄉,大家都明白謀生的不易,職業真心不分貴賤。
印象特別深的,有時遇到雨雪天氣可能會晚單,提前給對方電話致歉,反被提醒「開車注意安全」。遇到這種情形,心裏真的是暖的。
記得三月一個下雪天,晚上十一點走在Downtown的路上,凍得瑟瑟發抖。當時身穿反光的送餐馬甲在路上快走,滿臉疲倦,跟大家在國內碰到的送餐員估計差不多。那天是週五,哈法市中心麥當勞門口的幾個西人年輕人在大聲聊天,突然邀請我來了個碰肘禮,感覺對方High得像剛喝了酒。
那一刻,覺得哈利法克斯這個城市還是蠻友好的。
總體而言,我認為送餐很適合中國留學生和新移民做兼職或過渡。首先,送餐會有一份不是太多但有尊嚴的收入。
據說,在溫哥華送餐平均每單有10加元(約50人民幣)的收入;據說,在2020年三四月份,加拿大疫情剛爆發之際,由於外賣天天爆單,加上送餐員冒著染疫的風險提供服務,大家小費都給得高,那陣子不少送餐員整月無休,月收入輕鬆過1萬加元(約5萬人民幣)。
回歸當下,以我和身邊朋友在哈法送餐的經驗看,扣除油費,送餐的時薪收入在8到12加元之間浮動(包含小費在內)。加拿大和美國不同城市差別很大,這裡只說自己目前看到的情況。
北美外賣員(圖片來源:Shannon Hara/Getty Images )
對於像我這種菜鳥送餐員,扣除汽車油費,收入經常達不到哈法所在NS省的最低時薪12.55加元。但反過來說,送餐員與平臺之間並非員工關係,而是自雇的合作關係,平臺確實沒義務提供最低工資保障;而且送餐不時有等單或等出餐的空閑期,過了飯點高峰期即可稍作喘息,從性價比看還不錯。
目前,我在上英語課之餘送餐,每週工作20個小時左右,賺點零花錢補貼家用,至少逛超市時可以有底氣了。
總之,只要有車有駕照和工作許可(其中學簽每週可工作20小時),送餐挺適合在國外的中國人體驗生活,以及找到正式工作前的過渡。
送餐看到不同風景 破除很多成見
其次,送餐讓生活變得有煙火氣,能看到不同的風景,破除很多成見。
說實話,無論在國內還是加美,身邊不少華人對外國人都有一些成見和刻板印象。實際接觸後會發現,有時事情的本貌跟真實情況差別很大。
舉個例子,在送餐之初,就有華人送餐員提醒我:哈法城區有個西人女警號稱「白髮魔女」,不喜歡中國人,專門針對華人開停車罰單。
我送餐大約一個月後,有次在哈法城區最繁華的街道附近停車等單。抬頭間,突然看到正前方停了一輛警車,一位女警察正端著咖啡回車內。我按照這邊的習慣衝她揮揮手,她點頭微笑了一下。等她坐進車內,我看到對方滿頭白髮,頓時驚出一身冷汗:這就是傳說中的「白髮魔女」!當時我停車並無違章之處,但也想立馬開溜避開她,沒想到她直接駕車離開了。
就在之後幾天,同一條巷子裡,我親眼看到她攔住一輛西人逆行的車輛開罰單。後面瞭解到,這位鐵面警官只是執法比較嚴,只要被她撞見違停必開罰單,無論西人、印度人還是華人都一樣,並非歧視中國人。
出國前看到加美華人寫的帖子,不少人不屑於做體力勞動者。
我的看法截然相反,至少在加拿大的語境下,自食其力的體力勞動很體面,很多藍領收入甚至高於坐辦公室。國內的一個殘酷現實,做體力勞動的服務業收入普遍特別低;但在加拿大,因為人力成本高,無論做公交車司機還是電焊工、水管工以及重型機械駕駛員,月工資常能達到人民幣一萬五甚至兩萬元以上,活得很滋潤。
不管怎樣,哪怕以後很快不做送餐員,我會懷念這段酸爽又暢快的日子。本來出國了也沒想著就躺平過退休日子,酸甜苦辣才是人生常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