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說:「百善孝為先」。(該圖為中國四川省峨眉山半山崖石刻)(圖片來源:Adobe stock)
据史書記載,柴車(?-1441年),字叔輿,錢塘人。明朝永樂年間考中舉人,步入仕途。為人正直清廉,不好奢華。官至兵部尚書,正統六年(1441年)病逝。---《明史•卷一百五十七•列傳第四十五》
兵部尚書為何在橋上脫下紫袍玉帶?這其中,隱含著怎樣的令人心酸的故事!
明建文年間,錢塘蘭裡(今杭州三墩)的廟西街有座石板小橋,橋堍住著一戶柴姓人家,夫婦膝下唯有一子柴車,小名叔輿。這年早春時節,叔輿之父突染傷寒,醫治不及竟一命嗚呼。家裡沒有了頂樑柱,別提讀書,生活都成了問題。但柴黃氏拽著兒子跪倒在丈夫墳前,發誓砸鍋賣鐵也要完成丈夫的心願,把叔輿培養成人。自此,她靠替人縫補漿洗,硬是把兒子從私塾轉送進了鄉學……也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柴黃氏的苦心沒有白費,明永樂二年(1404年)叔輿高中舉人。
半月後,柴車被選為兵部武選司主事。離家赴任前夕,柴黃氏把一個碎花布包,小心地塞進兒子的行裝。柴車與母親依依惜別,待安頓下來已是五日後的黃昏,柴車小心翼翼地打開碎花小包,不禁傻了眼。他怎麼也沒想到,臨行前寡母贈與他的是一杯黑土、一罐清水。柴車怔了片刻猛然醒悟,寡母分明是讓他不忘根本,為官清正!柴車回過神來,恭恭敬敬托起碎花布包,朝錢塘方向「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
光陰荏苒,轉眼柴車踏上仕途已有十幾載。母親的碎花布包陪伴他步步升遷。也算是能者多勞,柴車官位越高,政務越重,回鄉省親探母的機會屈指可數。這年清明時節,柴車有心回鄉上墳,祭祖。他夜以繼日地忙碌了好一陣,終於有了幾天閑暇。動身前夕,門房捧進一罐蜂蜜,說是一商人贈與老夫人的一點心意。柴車打開一看大吃一驚,這所謂的蜂蜜卻是滿滿一罐白銀。柴車不肯笑納,想方設法找到商人原物退回。這番周折耽誤了回鄉日程,柴車只得作罷。
為人之子卻不能在亡父墳前燒支香、磕個頭,柴車愧疚萬分。他含淚寫了封厚厚的家書,向老母問安、請罪,並如實稟報了「蜂蜜」之事。不久便收到了母親託人寫的回信,對他的有失孝道毫無指責,倒對退回白銀之事,讚不絕口。柴黃氏說只有兒子干乾淨淨的俸祿,才能讓她安度晚年。並再三表示柴車為國效忠,為民效力就是最好的孝道。讓兒子安心任上不用牽掛自己……
母親的諄諄教誨,讓柴車感激涕零,銘記在心。自此,千里家書成了柴車母子的同心鏈。不論仕途上是順境、逆境,同僚間是相助、相悖,柴車都禁不住要向母親傾訴。一晃又是十幾載,明正統五年,柴車已官至兵部尚書(相當於現在的國防部長),但與母親的家書往來仍是連綿不斷。其實,柴黃氏的回信,措詞呆板,尤其近兩年來更是例行公文一般。不過,凡是兒子報喜的老母必然會潑點冷水、提醒一番,凡是兒子抱怨、訴苦的老母必然會苦口婆心,鼓勵、叮嚀一番。柴車曉得母親不識字,就是這寥寥幾行也是口述托別人寫的,便更覺珍貴。
柴車每每念及老邁寡母,禁不住黯然神傷。英宗朱祁鎮為示皇恩浩蕩,特准許柴車回鄉探母。柴車山呼萬歲,欣喜若狂,下得朝堂連夜收拾行裝,次日一早便啟程上路,歸心似箭,日夜兼程,十餘日後便到了錢塘境內。
故地重遊,柴車遠眺近觀,一眼瞥見兒時石板小橋的原址上,有座在建的梁式石橋正在合龍。新橋的四個橋墩,由四根石條拼成並挑插入水中,十分別緻、牢固,柴車忙命隨從定舟靠岸,禮節性地登橋拜訪。橋工、石匠雖不知他是何方神聖,但柴車這身紫袍玉帶,分明顯示了高官重臣的身份。頓時,眾人齊刷刷跪地參見大人。
柴車見眾人如此拘謹,忙改用鄉音俚語攀談,表示自己是遊子回鄉,讓眾人不必拘禮。
「你,難道你是叔輿?真、真的是叔輿!叔輿、叔輿衣錦還鄉了!老嫂子……」
柴車話音剛落,一個白髮老翁踉踉蹌蹌扑上前,拽住柴車欲言又止。 柴車仔細打量對方,依稀記起早年回鄉探親時,老母曾讓他稱呼其盛六叔,並說獨自在家多蒙盛六叔照應。柴車忙恭恭敬敬以晚輩身份與老翁重新見禮,並迫不及待詢問老母親的起居、安康。卻不料老翁的回答似晴天霹靂,砸得柴車目瞪口呆!
「什麼,我姆媽兩年前就死了?不,不可能!我動身前還收到過老娘親的家書……」見柴車臉色驟變,滿目疑惑,盛老翁長嘆一聲,慢慢道出了細情。
原來,兩年前的初秋時節,柴黃氏偶感風寒病倒在床。本來也不是什麼大病,但她含辛茹苦,長期操勞,早已掏空了身子,請醫服藥半月餘,病情毫無起色。柴黃氏自知大限將至,硬撐著把幾個近鄰街坊請到家裡,拜託眾人靜忙了結自己的後事。並苦苦懇求不要把自己的死訊告知叔輿,且交代日後兒子捎回家的贍養費,用來修建門前的這座石橋。為了不露出破綻,柴黃氏還口述了兩封內容完全不同的家書樣本,讓盛六根據兒子來信的內容稍加潤色回覆過去。並交代,報喜的家書用黑墨汁書寫回覆,而報憂的,則用紅墨汁……
「死了,我姆媽真的、真的死了……」柴車悲傷欲絕,急火攻心,悶哼一聲栽倒在了地上。
盛六曾是個走村穿巷的草頭郎中,他見柴車昏過去,忙不迭上前掐人中、灌熱茶,吩咐鄉鄰速去自己家中,取來兩年前備下的孝子衣帽。
「姆媽,不孝兒回來了。叔輿不孝、叔輿來晚了啊!……」柴車好一會才悠悠醒來,他雙手顫抖地脫下紫袍、烏紗帽,換上了白袍孝帽,一步一跪,嚎啕大哭。
石橋是柴黃氏捐的錢財建造的。從動工始人們就想起個有意義的橋名以作紀念,可人多主意多,至今尚未定奪。「橋名有了,我看就叫卸紫橋!」此刻,盛六觸景生情,脫口而出。望一眼身著白袍伏地慟哭的柴車,瞥一眼橋欄上尚書大人脫下的紫袍、玉帶,眾人都點頭讚許。
明萬曆年間,石橋又作了一次整修,但卸紫橋的橋名,一直延續了下來。斗轉星移,物是人非,如今卸紫橋兩岸早已高樓林立,商賈遍地。但錢塘蘭裡的市民,每當兒女考上大學或外出謀生,臨行前總忘不了在卸紫橋上走一遭,畢竟這裡走出過一位兵部尚書。當然除了沾點喜氣、討個吉利,大家免不了要重溫那個「子欲孝而親不在」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