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50餘年後,桂林洞穴探險隊員深入天坑,拍攝到觸目驚心的森森白骨。(網絡圖片)
1967年10月2日至3日,在不足24小時中,廣西桂林地區全州縣三江公社民兵營長黃天輝率隊將當地93名地富分子推入無底天坑——黃瓜沖。其中一個大地主家族中老少共76人,包括外嫁的女兒及所生的孩子,小的不足1歲,老的65歲,全部被推入坑中。
時隔50餘年後,桂林洞穴探險隊員深入天坑,拍攝到觸目驚心的森森白骨,並發出了《森森白骨負銜冤,鬱悒大衍終返天——悼念「文革」期間桂林東山坑殺93人》的紀實網文。
讓人驚心的是,類似黃瓜沖天坑在當地不只一個,據洞穴探險隊員跟我說:「在那個時期前前後後推下去蠻多人,當天(2017年元月1日)我們還去了距離(黃瓜沖)約3公里的竹塢村路邊一個深坑洞,那裡也發現一些白骨,附近村民講此洞是附近推下去第二人多的洞。」
印證探險隊員所言,與我老家相鄰的大貴大隊,一個地主出身不到30歲的醫生,1967年10月在外出行醫返家路上,被一批民兵攔截後,推入了路邊一天坑。當時他新婚不久,女兒剛出生。
這個黃瓜沖天坑是我小時候的惡夢。因為當地大人偶爾提起這個天坑的慘案,就特別驚懼而壓低聲音,甚至環顧左右,彷彿死神在側。這種情形將極度的恐怖傳入我幼小的心靈,致使我常午夜被有關天坑的惡夢驚醒。
1983年暑假,我在縣高中守校,8月初一天,在縣體育中心廣場,看到黃天輝被五花大綁押在台上,罪名正是他製造的天坑坑殺案。宣判大會後,黃天輝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我注意到他居然沒有認罪悔改的神情,而是將頭不斷從押解人員強按的手中掙開昂起。如此罪大惡極之徒,至死無悔的表現,究竟深藏著社會與人生什麼樣的密碼?這顯然是值得探究的課題。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然而,當歷史被虛擬粉飾,後人就無以為鑒,自然就難知興替。看看當下時勢,許多人公然否認當年發生在這片土地上的慘案,僅此,今天推出這些纍纍白骨照片,實不過時。
桂林洞穴探險隊:
森森白骨負銜冤,鬱悒大衍終返天
——悼念「文革」期間桂林東山坑殺93人
文化大革命,又稱「十年浩劫」。文革期間,各地隨意打殺黑五類(地、富、反、壞、右)、現行反革命、四類分子。廣西壯族自治區桂林市全州縣東山區(現為東山瑤族鄉)就在因「文革」之風的肆意吹刮發生了一起慘絕人寰的「東山黃瓜沖坑殺」慘案。
歷史背景
在該鄉的三江村(舊時稱為三江公社)黃瓜沖山上有個洞,洞深萬丈,人稱無底洞。1967年10月2日,受一月前湖南省紅華、道縣殺人風影響,三江公社民兵營長黃天輝召集了劉性林、黃有生、黃天愛、楊隆義、劉義周、劉俊博、楊雨生等包括治保主任、民兵排長、黨支部書記在內的共30人在區裡老郵電所(即現在的旅社)召開群眾組織負責人和民兵班、排長以上骨幹會議。
這場屠戮準備會議在黃天輝的主持下主要討論哪些人該殺、在哪裡殺。期間提出「要動手,先下手為強」,「要一掃光,斬草除根,留下其子女是個禍根」,「人不斷根必有禍,草不斷根必有生」的極端言論。
出於擔心因貧下中農家庭與地、富家庭有姻親關係,如若殺完會引起動亂,最後得出「貧下中農到地富家的男女都不殺,地、富到貧下中農家的女的不殺;男的要殺」的區別對待,丟到黃瓜沖萬丈深淵的結論。楊隆義分配「殺人行動」的任務。
次日凌晨2點在黃天輝的帶領下,民兵闖入地富家庭綁人並連夜押送至黃瓜沖坑口邊,無論男女老少都被強迫跳坑,不從者被虐打或用叉推入坑中。殺紅眼的「殺人別動隊」甚至連在襁褓中的嬰兒都不放過。據史料記載,直至10月3日下午3點,共計76人被害,上至65歲老人,下至不足1歲嬰兒。
從1967年至2017年,時值冤案發生50週年。為銘記歷史祭奠被害者,1月1日上午10點24分,桂林洞穴探險隊9名隊員(領隊蜘蛛、老牛、隊員無名指、炎炎、精靈、老唐、故事、搖籃、積木魚)出發前往「殺人坑」,採用SRT單繩技術進入幾十年來未曾有人涉足的豎井現場。
上午11點,全體隊員到達豎井口,並開始打點設置下降路線。該豎井口寬近8米,深約70米,壁道光滑,有流水沿岩壁下淌。其形成與一至兩百萬年前第四紀冰川運動有關。為保證隊員的安全,由熟練的老隊員帶新隊員下井,從探險隊找到洞口、打點至全部隊員完全進入豎井,已是夜幕。
下降的過程中從井底吹來的陣陣涼風,似乎在泣訴著50年前的冤屈。當隊員們的雙腳踏到井底時,滿地觸目驚心的巨石和屍骨殘骸讓大家心中一滯。然而,更為驚恐的是他們腳下所踩1米多厚的土層其實全是由碎石與被推入坑中的受害者的屍骸組成。據村中一名60歲有餘的老者所說,其實被害的遠不止史料記載的76人,而是93人。
當時黃天輝將所謂的「地富階級」推入坑中,為了控制當地輿論,降低影響,劊子手們強迫當地村民推了許多巨石至豎井中,將被害者的屍體壓住,甚至企圖用炸藥炸山體、用石頭填滿那洞,然因各種原因未能實行,才有了今天我們能看到血淋淋的歷歷在目的事實。
很難想像,50年前,那群在睡夢中被驚醒的受害者,在漆黑的夜裡被民兵五花大綁壓至「刑場」,每一步的蹣跚和驚恐,苦苦求饒卻無果的絕望,或無奈縱身躍入豎井或被迫踢入時的撕心裂肺。一個成年人206塊骨頭,4,000毫升的血液,我不知道這近19,000多塊的骨頭和近37萬毫升的血液掉入深淵時是否撞到岩壁還是凸石?是肋骨斷了椎骨粉碎,還是腦漿迸裂、肝腸寸斷?到底岩壁還有哪裡沒有被血洗過?暗紅的血滲到地下多深?現在的泥土是否還有50年前的腥味?掉下去未死卻殘的人如何在滿是屍體的環境中等待死亡的召喚?我,不敢再想了……
感謝9位隊員用專業和執著撕開時間嚴密的皮膚,還歷史還真相自由,讓被害者的屍骨,讓被巨石掩蓋的過去重見天日。在現場在事實面前,任何理辯論都是諷刺又蒼白無力的,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願逝者安息。
「往事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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