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個成語叫「管趙風流」,說的是宋末元初的大畫家趙孟頫與管道升夫婦,不僅感情恩愛,還為中國書畫界作出了傑出貢獻。
趙孟頫的夫人管道升(1262—1319),字仲姬,一字瑤姬,南宋景定三年生於湖州吳興(一說華亭,即今上海青浦人),元代著名的女書法家、畫家、詩詞創作家。她天生才資過人,聰明慧敏,儀雅多姿,「翰墨詞章,不學而能」,幼習書畫,篤信佛法。她還精通音樂,善鑑定古器物,其詩清邃奇逸。
管道升擅畫墨竹梅蘭,筆意清絕。她在行筆的過程中,強調使用中鋒,少使用側鋒,畫竹葉多使用「燕飛式」畫法,即使用藏鋒筆法挑出,尤為生動。尤其是創作的晴竹,用筆灑脫熟練,有著很高的藝術底蘊。管道升書風取法趙孟頫,她的書牘行楷與趙字極為相似,筆畫遒媚圓潤,點捺轉折都似趙法。她篆籀隸楷草書俱佳,尤以楷書、行書造詣最深、影響最廣。其小楷端莊華貴,清閑自由,行書幽新俊逸,結體妍麗飄逸,富有變化,秀潤天成。世人為之稱頌「管夫人作書,寸綃片紙,人爭購之,後學為之模範。」
管道升流傳下來的書法作品大多都是佛家經文,她篤信佛教,曾手書《金剛經》等數十卷,遍贈名山名僧。她還編寫了《觀世音菩薩傳略》,把民間流傳有關觀音的傳說進行了重新整理,此書吸引了很多婦女信佛,流傳甚廣。
1288年(至元25年)管道升至京,相傳是年即與趙孟頫認識並成婚。兩位曠世才人相成眷屬,在之後的一生中相互學習、相互促進,同心同德、相敬如賓,既能各自獨立、各有千秋,又能相得益彰、珠聯壁合,她與趙孟頫確實是天造地設的絕配。
管道升中年時,趙孟頫對婚姻的忠貞便開始動搖,準備且堅持納妾,在這婚姻危機的關鍵時刻,她一不嚴聲厲色、二不依來順受,而是以一種高雅通達而積極嚴肅的態度和情懷創作了《我儂詞》表達自己的感受:「你儂我儂,忒煞情多;情多處,熱似火;把一塊泥,捻一個你,塑一個我。將咱兩個一齊打破,用水調和;再捻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槨。」詞中反映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密切命運和家庭責任,成為表達伉儷情深意篤千古絕唱。當趙孟頫看到她的這首詞後,不由的被深深地打動了,從此,也就再沒有提過納妾之事。
管道升不僅是一位絕代蓋世的才女,又是溫柔嫻淑的良妻,同樣也是一位循循善誘、言傳身教的慈母。她居家時相夫教子,傳承書香畫藝,栽培子孫後代,「趙氏一門」流芳百世,三代人出了七個大畫家。趙雍、趙麟、趙彥正名冠一時。元四家之一的王蒙是其外孫,他自小受到外婆的耳濡目染,得到了得天獨厚的文化滋養。管道升曾在一首《題畫竹》的詩中寫道:「春晴今日又逢晴,閑與兒曹竹下行。春意近來濃幾許,森森稚子日邊生!」以借森森竹筍表達母親對兒女的殷切期望。
1317年(延祐4年),元仁宗冊封趙孟頫為魏國公,冊封管道升為魏國夫人,「管夫人」的世稱,即源於此,並因為她的書法成就,與東晉的女書法家衛鑠「衛夫人」,並稱中國歷史上的「書壇兩夫人」。儘管她身為命婦,享受著榮華富貴,但她同岳飛一樣認為「三十功名塵與土」,同趙孟頫一樣嚮往「歸去來兮」。趙孟頫晚年官居從一品,貴傾朝野,但趙孟頫以宋室後裔而入元為官,依然受擺佈而不得施展抱負,常因自慚而心情鬱悶,故潛心於書畫以自遣。管道升曾填《漁父詞》四首,勸其歸去,其中一詞中寫道:「人生貴極是王侯,浮名浮利不自由。爭得似,一扁舟,弄月吟風歸去休。」還有一詞同樣寫道:「南望吳興路四千,幾時閑去雲水邊?名與利,付之天,笑把漁竿上畫船。」反映了她嚮往閑逸、自由的清淡生活,淡漠凡俗塵世的功名利祿。
當時皇帝皇太后都非常欣賞管夫人的才藝,皇太后賞賜她上等美酒,還經常邀她進宮做客。一次宮中宴罷歸來,管夫人在《自題畫竹》中寫道:「宴罷歸來未夕陽,鎖衣猶帶御爐香。侍兒不用頻揮扇,修竹蕭蕭生微涼。」此詩文淺意深,將宮中的炎熱與修竹的清涼對比,寫出了身為命婦的管夫人,依然有超脫名利的淡然。他們夫妻晚年一直與僧人道士往來密切。尋求人生解脫,是他們共同的嚮往,所以他們的詩畫,有著超凡脫俗的意境。
1318年(延祐5年),管道升腳氣病復發,經趙孟頫多次上書請求,才於次年四月,方得准送夫人南歸,從大都(今北京)出發,五月管道升病逝於山東臨清的舟中,趙孟頫父子護柩還吳興,葬東衡裡戲臺山(今湖州德清縣洛舍鎮東衡村)。趙孟頫為她親筆撰寫了《魏國夫人管氏墓誌》,其中充滿了對愛妻的深切懷念和沉痛悼挽,同時也反映了一代藝術大師對良知益友、近乎同等高度的另一位藝術大家的崇高敬意和公正評價。
管夫人離世的那年冬天,皇帝派使者召趙孟頫回京,但趙孟頫婉拒,後來皈依了佛教。1322年(至治2年),趙孟頫病逝,享年六十九歲,逝後與管道升合葬於東衡山南麓。